梅子娘這回硬氣得不行,當著公婆的面, 她把黑皮本子開啟, 第一頁扉頁上,許恆洲一筆字寫得氣勢凜然:
“賀陳梅子同學榮獲期末考試第一名, 大河村村小。”
“梅子,你給爺『奶』念念, 這上面寫得啥。”梅子娘把本子給梅子,讓她念出來。
梅子一字一頓, 大聲念出本子扉頁上寫的賀語。
這個主意是向辰出的,許恆洲小時候上得那種小學,可沒什麼本子筆之類的獎品,更別說這種專門寫得賀語。
倒是向辰得過一次,是一個寫字的比賽, 向辰得了第一名,學校獎勵了一個軟皮筆記本, 扉頁上就有這樣的校長賀語。向辰一直沒捨得用,後來紙頁都泛黃了, 還好好收著。
所以向辰就出了個這樣的注意, 推己及人, 他覺得或許得到獎勵的學生會更喜歡這樣的本子。
學生喜歡不喜歡是一回事,但向辰的這主意卻發揮了另一重功效, 梅子一念出上面寫得字, 在場的人臉『色』都變了。
梅子爺一向不愛說話, 這會兒也有些激動, 他讓梅子把筆記本拿過來,努力睜大眼睛看上面的字:“這這上頭還寫了你的名字?”
梅子仰著頭,直視一直嫌棄她是個女孩的爺『奶』:“是,這字是我們許校長寫的。”
“真好。”梅子『奶』在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才伸手『摸』了『摸』白紙上的一行黑字。
梅子爺也是難的的和氣,他笑眯眯地把梅子叫到身邊,把筆記本還給她,囑咐道:“這個本子可要是收好,也別輕易拿出來用,要是沒本子用了,來找我,我給你買本子。”
梅子的兩個伯母,氣得直咬牙,老爺子雖然不太管事,但他只要說了,這家裡就沒人能反對,連老太太都不會說個不字。他這話一說,算是斷了兩人搶東西的念想。
梅子清脆地應了一聲,眼眶有些發熱。她記得很小的時候,那時候爹和哥哥都還在,她哥哥也老考第一名,爺爺見了她也會給個笑臉。
梅子爺擺明態度,梅子的兩個大伯母也不敢在這時候觸黴頭,雖然眼饞梅子的獎品,到底不敢多說什麼,回頭卻唸叨起自家孩子,讓他們好好學習,別被梅子那個丫頭片子比下去。
不光梅子家在談論那個筆記本,另兩個得到獎勵的孩子也發現了本子上的字。
山子家人少,他爺『奶』早就從村人口中聽說了,他家山子學習好考試成績好,拿了獎勵。
山子回來之後,兩位老人仔仔細細看過一遍他的獎品,山子『奶』就唸叨著,說許校長和許老師都是好人,讓山子一定要知恩圖報。
山子爺不會說什麼話,就說了一句讓山子好好學,轉頭去看自家給許恆洲釀的幾缸蛇酒。
剩下拿到獎勵的那個女孩陳若菡,她家就比較熱鬧了。她外公是村裡唯一的醫生,有個大姨嫁在縣城裡,還在縣醫院做護士,是大河村裡有頭有臉的人家。
她娘這邊親戚少,爹這邊親戚可多。她爹就是個普通村民,但她爺爺叫陳有樹,這名字,一聽就知道什麼道道了。
她爺爺是村長陳有山的親大哥,陳若菡還得管陳有山叫一聲二爺爺。
這會兒,陳若菡家裡擠滿了人,連陳有山都過來了。他家六個孩子去上學,拿回來五支鉛筆,還有一個本子。
看著不少了,但是村裡去上學的孩子大部分都有鉛筆,就那十來個沒有,他家裡竟然有一個,還是他最疼的大孫子。
這孩子是真沒什麼讀書的天賦,人跟他爹一樣,老實,學得慢,年紀也大了,這回考試,就比那個什麼平均分低一分。沒拿到獎,這娃覺得丟人,都不想去讀書了,還被陳有山罵了一頓。
拿到作業本獎勵的是陳建民的大女兒,這娃在前十名裡考了第九名,但是已經是陳有山家考得最好的了。範麗這回抖起來了,說話聲音都高了,也不後悔當初送兩個女兒去上學太費錢了,走路都帶風。
但是這些跟前三名一比,又差了一截,陳若菡回家之後,先是家裡誇一圈,之後三樣獎品,尤其是那個黑皮本子被來回傳看,很快被發現了上面的字。
陳若菡唸了一遍,她爺爺外公差點沒把這個本子供起來,她爺爺還專門把自己兄弟,也就是陳有山叫來,讓他也看看。
陳有山心裡酸得不行,但還要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把陳若菡一頓好誇。
“老二啊!這個是你們那個什麼許校長寫得?這字可寫得真好,咱荷花可真有出息。”陳有樹不認字,也分辨不出來人家的字寫得好還是不好,但他看許恆洲的字,就好得很。
陳若菡小名就叫荷花,大名還是她大姨給取的,平時家裡也不叫,就是上學了,給她拿出來用。
陳有山應了一聲,想說許恆洲還是代校長,但再一想,人家離轉正也不遠了,乾脆懶得糾正他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