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姯神色疲倦,語氣漠然:“她們訓練有素,且來勢洶洶,試問天底下誰敢這麼不管不顧呢?”
“大殿下——”
“秦宜心焦我能理解,可無禁庭撐腰,她斷然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
韓姯話音未落,青鸞登時身形歪仄,喃喃低語:“天吶,主子務必早做打算呀!”
霎時間,主僕二人似伶仃棄兒。
風雨飄搖,前途渺茫。
韓姯一向知道聖上不喜歡自己,但她總覺得只要夠努力夠刻苦,對方總會念在母女一場的份上留有生機。可現實卻一次又一次地打臉,天家兒女並非全為貴胄。
畢竟她乳名喚蠻奴,而姐姐秦宜卻為永童。
永遠的孩童,永遠的惦念,永遠的庇護。
苦淚早流幹了,唯有這巨大落差何時能釋懷!
“古往今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螳臂當車,終究徒增笑料。”韓姯含淚飲茶,引頸傾盡。
下一刻,青鸞再顧不得其它,緊抱住她的臂膀,仰眸連聲哀求:“主子宅心仁厚,整個朝野都看在眼裡。越是這種時候,您越不能趨避退讓。”
“那我該如何是好?”韓姯勾唇自嘲。
“今日屬下就算死,也要大不敬地講出真心話。您明明各方面均勝於大殿下,為何聖上就不肯多多栽培呢!”
“青鸞不可胡言——”
韓姯緩緩抬腕,輕輕拭去她的盈珠。
“屬下並非挑撥不敬,而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普通人家尚如此,難道聖上真的捨得嗎?”
“你可知高處不勝寒,聖上居高位久矣,所思所想自然不同尋常。青鸞,你和紅鸚是寶祐三年跟的我,但你焉知我那時剛從冷宮出來。”
過往哪能輕易忘記!
青鸞難掩驚詫,啞然地哭泣:“為什麼會這樣?”
聞言,韓姯目光愈發暗淡:“這些年,朝中陸續有人猜出了我的身份,流言蜚語撲面而來。即便困頓如斯,聖上依然不曾下半句懿旨,我是個棄子啊!”
“聖上——”青鸞欲言又止。
“我們的聖上是雄才大略,她南征北戰颯爽英姿,是明君聖主,百年後定會流芳百世。可她亦有不甘,當初繼位不穩不得不女扮男裝,在虎狼環伺中犧牲自己成就霸業。因此她特意精挑細選繼承人的生父,其中秦宜生父乃累世公卿之後,秦家遍觀朝野姻親更是不勝列舉,而我的生父,不過是異族質子罷了。”
“主子莫要喪氣,如果聖上真的完全滿意大殿下,就不會遣您來平溪了。”
青鸞用力擦了擦眼角,忽然生出一股英勇力量。
“她是不滿意,所以便將我從冷宮裡提撥出來,簡單了慰便扔進‘鬥獸場’一般的權爭利鬥中。她迫切希望我這塊磨石,能幫她把心愛的寶劍徹底開光。至於磨石的結局,成敗都不會影響乾坤。”
“既然危牆要倒,那主子何不一不做二不休——”
迎著青鸞殷切的注視,韓姯勃然大怒地呵斥:“大膽,此話休提!”
“屬下知錯。”
她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竟不知榻上人早已悠然清醒。
季勻聽得只言片語,無奈彼時大腦昏沉,心思皆被傷痛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