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初三的時候韓競之已經上高一了,叛逆期撞上爸媽的易怒期,就像往可樂裡丟上一塊薄荷曼妥思,氣泡炸的哪裡都是。
初簡也不知道韓競之究竟逃了多少課,又在視窗看了他多久,直到韓競之帶著他去配眼鏡的時候,初簡才知道原來韓競之每天下午都提前一個小時過來等他放學。
反正在韓競之嘴裡他是為了逃課打遊戲順便來接他一下,但事實就是,當時只有韓競之一個人看出他近視了。
“你眼都快眯成一條縫了,自己都沒發現?”
韓競之叼著根狗尾巴草一翹一翹,坐在後面看他在那邊量視力,幸好發現的早,要不然等上高中就不方便了。
初簡帶著大黑框眼鏡坐在韓競之的車後座回家,路過一扇又一扇反射著夕陽的藍玻璃,風把搭在膝蓋的練習冊吹得嘩嘩響,腳踏車鈴也在響,他不太習慣地把眼鏡摘下來,聽見韓競之絮叨他讀書讀傻了這的那的。
之後他天天趴著畫畫,韓競之隔三岔五就要進來說他兩句,可初簡只覺得他煩不勝煩,當時他正滿頭黑線的修改被退回的稿件,韓競之一直在旁邊說久坐不好久站不好趴著不好躺著不好,像屋子裡飛進來一隻大馬蜂。
“你沒看到我在工作嗎,我不這樣還能怎麼樣,你不懂就別一直說了,很煩啊。”初簡把他推出去鎖上房門。
可韓競之還能站在房門外繼續說……
算了,想這些幹什麼,反正以後也不會再有這種煩惱。
“車是停路邊還是停車場?”韓競之問。
“好了,你想停哪裡就停哪裡,我們不要再糾結這個問題了。”
初簡聽見這個問題就頭痛,韓競之一腳油門,把車停進停車場,初簡詫異地看他一眼。
平常韓競之都是隻把車隨手往路邊一停,從來不管會蕩上多少土,他倆沒少為這事兒吵架。
順著電梯坐到16樓就是韓競之爸媽的家,大院早拆遷了,兒時的回憶再也找不到依託,岌岌可危地掛在每個人心頭如履薄冰,生怕被遺忘,被抹殺。
謝婉蓉老早就做好一大桌子菜等著他們回來,初簡剛進門就被拉走,一看是謝婉蓉又給他買了兩套衣服,晃著比來比去。
初簡也不知道心裡到底是種什麼滋味,好像什麼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前幾天我跟你媽打麻將還在說,算著你們也該回來了。”
謝婉蓉把雞湯往他那邊推了推,韓競之伸手過來準備把這碗端走,被一筷子打了回去,剛發出聲不滿的動靜,又被瞪了一眼。
“嗯,我吃完飯回去,我媽鹵的肉一會兒帶過來點。”初簡吃著飯說。
整頓飯韓競之都在有意無意地刷著存在感,初簡一句腔也沒搭,吃著吃著謝婉蓉突然問:“怎麼了,吵架啦?”
手裡的勺子頓了下,初簡抬頭露出個笑。
“沒有。”
“沒有就行,要是韓競之跟你吵吵你只管回來,我跟他爸一頓把他什麼毛病都給治好。”
“咱改天必須做個親子鑒定去。”韓競之把碗一推,又在幾道目光下挪了回來。
吃完飯初簡回家把東西帶來,韓競之呆在初簡家不走。
“姨,這世界上就你對我最好。”
何華笑得捂住嘴,聊了幾句後問他:“上次阿姨做的那個紅燒肉吃著怎麼樣?”
“什麼紅燒肉?”韓競之疑惑。
“就是之前讓蛋蛋給你帶去的那個呀,我還特地囑咐他做的多,得快點吃完。”
韓競之一邊“哦哦哦”一邊把那盤從來沒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肉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一直到初簡送完東西回來,韓競之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還生氣呢?”坐上車,韓競之一邊扣安全帶一邊看他臉色。
“……”
韓競之就不知道自討沒趣這幾個字怎麼寫,車開出去沒一會兒,嘴巴又癢了。
“中醫上講,喜傷心怒傷肝,思傷脾憂傷肺,我上次還專門看到講這一塊兒的,那種愛生氣的就容易肝火旺盛,我看你是不是又長口腔潰瘍了,所以人不能總斤斤計較,這個世界這麼大,那麼多的美好值得我們看到……誒我還沒說完呢。”
“停車。”初簡面無表情拉門下車。
“停車就停車,反正咱倆也分手了,你愛咋咋樣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初簡你揹包忘車上了,哎你包啊。”
初簡回頭把包扯過來,重重摔上門,韓競之坐在車裡,握著方向盤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