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醫生沒有再勸,又叮囑了幾句就離開了。
她離開後屠小寶一個人在房間裡轉圈,走到窗邊鬼鬼祟祟往外張望。最近警察來得沒前幾天那麼勤了,一般下午的時候才有空過來看一眼,確認他還好好待在房間裡。
得想辦法通知虞維森避開這個時間點。
可是怎麼聯系他呢?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沒有被抓到吧?
屠小寶啃咬著指甲,開啟手機搜尋有關連環碎屍案的報道。因為網紅的傳播這事鬧得滿城風雨,他心裡很害怕,怕極了。
他安慰自己,他們一定能平安離開的,一定可以的。
就在這時房門輕輕被推開,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是虞維森。
他來接他了。
屠小寶又驚又喜。
“你來了!”他猛地沖過去抱住虞維森的腰連聲追問,“我們現在就走嗎?”
然後,他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跳了起來:“不行!警察每天下午這個點都會過來查崗,如果我們現在離開很快就會被發現的!你快走,他們就要來了!”
“我知道。”虞維森說。
屠小寶急得快哭了:“你知道還這個點來!”
虞維森看著他,目光很深。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然後用什麼東西捂住了他的口鼻。
昏迷前屠小寶聽見他說:
“別怕。”
……
屠小寶是被一聲滯澀的吱嘎聲喚醒的,虞維森揹著他,正推開一扇生鏽的鐵門。暗紅色的鐵鏽簌簌地從門上落下來,塵埃在夕陽的輝光裡翻湧。
這是他們家二十多年前的舊廠房,整片廠區都廢棄了,被時間凝固在這裡。辦公樓的灰漿牆面爬滿了龜裂的碎紋,車間外牆上“安全生産”的標語早就褪色褪得看不清楚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時光裡暗淡,只有院子裡新種的一大片虞美人是這滿目衰敗裡唯一的亮色。
像是新搭建好的舞臺。
屠小寶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到虞維森的肩膀上。
“你騙我。”他聲音沙啞。
虞維森沒有停下腳步,揹著他走過那片虞美人花海,走上辦公樓前坍塌的水泥臺階。
“對。”他說,“我騙了你。我從一開始就沒想放過你。看見那些花了嗎?那是我為你準備的墳墓。”
“你撒謊。”
屠小寶低低地哭了起來。
他知道他想幹什麼。他根本沒想逃,他想演一出殺人未遂的戲碼把他也變成受害者,他想一個人承擔所有罪責。
可是——
“你憑什麼……憑什麼這麼做!”
屠小寶掙紮著想要從虞維森身上下來,但藥效還沒過去,他渾身上下軟綿綿的根本使不上勁,最後只能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沒出息地掉眼淚。
“別哭。”虞維森的聲音很平靜。
他揹著屠小寶往樓上走。他小時候就是在這裡長大的,屠小寶也是。
上到三樓,虞維森的腳步停住了。總經理室就在走廊盡頭。
那是爸爸的辦公室。
他走了過去。
門鎖早就朽壞了,虞維森推開門,室內被屠四海重新裝修過,跟記憶裡完全不一樣了,只有窗戶還在原來的位置。百葉窗的頁片歪斜著,夕陽從外面斜射進來,照亮了牆上密密麻麻的刻痕。
小寶周歲。小寶三歲。小寶五歲。每隔幾個月就迫不及待刻上新的,一直到屠小寶六歲離開江城為止。
是媽媽的筆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