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拉著他去交錢,到了視窗也沒有鬆手。
辦理業務的人員倒也沒有覺得奇怪。
這裡是醫院,一天看過那麼多大起大落的悲歡離合,兩只相牽的手比起來微不足道,沒人會顧得上多想。
辦完這些,陳頌才開口說出了兩人獨處時的第一句話:“你餓不餓?”
宋述愣了神:“……嗯?”
他看向陳頌的另一隻手——有一個塑膠袋,裡面金燦燦的,一時間看不出是什麼東西。
“你……給我帶了吃的嗎?”
宋述也用自己的另一隻手指了指。
“啊?”陳頌低頭看過去,才發現原來自己拎著炸元宵走了一路。
人家來醫院看望都拎著果籃,他拎了一袋伍仁餡的炸元宵。
還是涼透的。
“不是這個。”陳頌假裝無事發生一般把它塞進了軍大衣的口袋裡。
這種時候他就品出來軍大衣的好處了,雖然看著命苦,但兜裡大得能裝下元宵的一家三口。
感覺努努力連元宵的祖宗十八代也可以塞進去。
“我是說我們去買點什麼吃。”陳頌說道。
他進醫院前看見外面有賣盒飯的,還有幾家超市。
從早市回來,接近半天的時間裡,宋述還沒有吃過東西。
但此刻的宋述更關注被藏起來的元宵一家:“……那些是炸元宵嗎?”
陳頌:“是,不過已經涼了,沒辦法再繼續吃了。”
奶奶交代過這東西涼了就很膩人,並且糊牙,只能趁熱吃。
宋述垂下眼:“沒關系,我想吃這個。”
原本酥脆的外殼已然變得冷硬,伍仁餡料凝成小團,沙礫般卡在舌尖處。
全無剛出鍋時的油潤香氣,彷彿在吃一塊受潮的餅幹。
但宋述不覺得難吃,還在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嘴裡塞。
陳頌心裡緊了緊,攔住他的動作:“好了,不吃了,好了。”
宋述機械地咀嚼著,下嚥。
他小聲說:“宋爺爺喜歡吃伍仁的元宵。”
等他們再回到病房外的時候,還能聽到李彤仍在斷斷續續地勸說著:“宋叔,我都問過了,您這個病抓緊去化療,動完手術都還有機會,咱先別管有多少,啥事都得先活著才有盼頭是不是?”
“這事不能不告訴你兒子,宋叔你看啊……我也是當子女的,爸媽出了事兒,要是因為自己疏忽了沒給他們治好,一輩子也過不去自己心裡這個坎兒啊。”
“而且不說別的,你再想想小宋,雖然不是親孫子,但待你比親爺爺還親,現在家裡也沒別人了,你說往後你不在了,他該……”
發現宋保平自己的求生意志不強之後,李彤只能試圖打感情牌,用他放心不下的親人勸說他。
陳頌收回想敲門的手,尷尬地停在那裡,不確定這種時候要不要打斷病房裡的勸說。
宋述留意到他的猶豫,扯了扯他的袖子,帶他一起去隔壁的屋子整理東西。
來醫院時太著急,他把鐵皮盒子還有外套都一併扔下了,現在還沒拿回來。
宋述在彎腰整理時輕聲開口:
“我明天就要去大興安嶺了,和宋爺爺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