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頌暗自腹誹，這說的什麼話，本來就沒想過考慮他。
不過剛才那段話聽起來還是很受用的，所以他沒吭聲，而是繼續等著聽接下來他爸會說什麼。
“那你媽呢？你打算怎麼和她說？”陳立賓問。
“我媽應該比你開明點，如果你都能接受，她應該也可以。”陳頌思索著答道。
而且，畢竟他只是喜歡男人，又不是不喜歡人，不至於那麼難以接受吧。
“那你奶奶呢？你準備怎麼告訴她，你喜歡同性，而且喜歡的還是她隔壁鄰居家的孩子？”陳立賓語氣不帶情緒，只是淡淡地詢問道。
張奶奶只是一個普通的老太太，守在這個小屯子過了大半輩子。人生經驗的歸納，七十餘年的經歷，在她的認知裡，是沒有什麼同性戀異性戀的說法的。
之前吃飯的時候，她半開玩笑地說過等著以後過年陳頌帶個孫媳婦回來。顯而易見，這個孫媳婦指的應該不是個男人。
更不會是宋述——幾乎是她看著長大，在心裡當作半個孫子的存在。
孫子和半個孫子在一起了，這不是佳話，可能是恐怖片。
“我……”陳頌張口，卻沒說下去。
陳立賓看他一眼，又切換到下個話題。
“你大三了吧。”
陳頌還沉浸在上個問題裡，“……是，怎麼了？”
“我記得你生日，你還沒到二十一，二十歲，長壽一點的話連人生的四分之一都沒走完，而且這四分之一裡，前面的十八年，你都是未成年人。”
“當然，從現在來看，你也不算是完全成熟，”陳立賓冷靜地幫他分析，“因為你本科還沒畢業，並沒開始進入社會。”
陳頌聽出這話裡的意思，問道：“所以呢？是想說我太年輕，現在的想法都算不得數？”
陳立賓笑了笑，並沒有反駁這句話。
此刻的時針已經來到了“2”的位置。
燈罩之下，燈絲散發著微弱的光芒，昏黃的燈光投射在牆壁上，形成一片不規則的光影。
陳頌坐在這片光影中，嗤笑出聲道：“所以你大晚上跑我屋來就為了這個？想告訴我其實這是沖動？”
“那什麼時候算數？等七老八十了開始黃昏戀就算認真了？”陳頌搖了搖頭，一針見血道：“你跟我媽結婚的時候都快三十了，也沒見你多認真。”
年少鐘情，可以是白首不分離，也可能會相看兩厭。
日久生情，深思熟慮，也未必就不會是滿地雞毛。
陳頌確實相信人對感情的把握跟年齡閱歷有一定關系，但他不接受用這個理由就否定他此刻的認真。
成事在人為，對的感情應該用時間認證，而不是被時間束縛。
誰也不能用這個破理由否認他愛一個人的權利，何況此時坐在對面勸他的人，自己就是個大寫的反面代表。
……
陳立賓聽完，沉默地和他對視，眼中情緒複雜。
就在陳頌忍不下去想結束這場對話的時候，終於聽見他再度開口道：
“我和你媽認識的時候，二十七歲，我是在出差的時候認識她的。”
他緩緩回憶著：“見過父母，又在一起一年之後，我們才打算結婚。”
“甚至在你出生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們感情都非常好，幾乎從不爭吵。”
“問題是慢慢出現的，戀愛的時候看見的都是優點，而且不以一生的時間為單位，什麼小矛盾小摩擦都在熱情之下顯得不足輕重，後來結完婚……你也看到了，我不否認在這段婚姻裡我犯了錯，我也不是為自己辯白。”
他直視陳頌雙眼，認真道：“我只是想給你展現一下過來人的經驗，異性戀的婚姻尚且如此，何況你們，畢竟誰也說不準以後。”
“你十二月末才放假，現在連二月份都沒到。”
“一個月的時間，你再怎麼說自己不是一時興起，而是認真的，我也沒辦法相信。但哪怕只是談個戀愛而已，我也希望你想好再說。”
“好了，我想跟你聊的就是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