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積雪足有半尺深。
茫茫雪地上,一行行腳印,從山下一直延伸到山上。
咯吱……咯吱……
蘇季的腳步愈發沉重,單薄的道靴一下一下,吃力地踩踏著厚厚的積雪。他想要儘量走得快些,卻還是力不從心。他渾身散發著頹然,腮邊青色的胡茬,不知多久沒打理過了,唯有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始終目視前方。
牛竹和雲依時不時瞧上他幾眼,雖然目露關切之色,但沒有多說什麼。因為百目魔君幾次要求揹他過雪地,都遭到一次比一次強烈的拒絕。
雪中,蘇季默默前行,面色蒼白,白髮披散肩頭,白氅迎風飛舞。整個人和周遭白色世界融為一體。
走著走著,他突然很想喝酒,很想有人將一杯熱酒貼心地端到面前,讓他暖暖身子。他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兆頭,因為每當自己特別想喝酒的時候,往往是他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候。
“我們到了。”太陰說道。
蘇季緩緩停下腳步,瞭望四周雪景,緩緩道:“能死在這種地方,怕是再好不過了。”
這雖然只是一句玩笑,語氣卻少了些許隨意,多了一絲滄桑的意味。
百目魔君急忙上前為他拍落身上的浮雪,怕他著涼生病,可見現在最關心他性命的不是他本人,而是百目魔君。
太陰說道:“你們朝那邊看……”
語聲中,無名劍懸在空中,劍鋒上揚,突然指向一個方向。
蘇季循著劍鋒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座巍然聳立的烽火臺。
此時,烽火臺頂端周圍,正漂浮著九個人影。
蘇季想必那便是接引道人的入室弟子,西方十翹楚其中的九人。
雲依極目遠眺,問道:“他們在那裡做什麼呢?為何一動不動?”
百目魔君瞥了她一眼,道:“他們明明正在佈陣,難道你看不見?”
牛竹微微闔目,皺起眉頭,似乎在遠處的烽火臺上看到了不一樣的光景。
蘇季閉上眼睛,又緩緩睜開,透過狐瞳定睛看去,只見九人的身體沐浴在耀眼的強光中,周身光芒普照十方。
陸壓道君坐在九人中間,已然經沒有了生路。雪風吹著他散亂的頭髮、破爛的道袍,如敗絮般般飄飄搖搖。
蘇季定睛一看,只見那九人掌中各放出一道銳利的金光,貫穿陸壓道君身上的九個部位,分別是雙手、雙腳、雙手、雙腿,左胸,右胸、小腹,傷口流出的血液,已經凝成深紅色的冰塊。倘若再來一位助陣,湊齊整整十人,便只能刺中陸壓道君的頭部等致命部位。
太陰不由得感嘆道:“十方陣果然非同小可,陸壓道人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蘇季曾經見過的陣法也不少,無論闡教七曜洞主的七曜絕陣,還是十二靈臺長老的靈光陣,亦或是曾經鎮壓姜玄的伏魔四劍陣,都不如十方陣這般威勢逼人。
“太陰前輩,這陣法為何如此厲害,竟能困住陸壓道人?”
“所謂‘十方’是指‘十大方向’,即天、地、東、西、南、北、生門、死位、過去、未來。十方陣是接引道人,從天機入口參悟的陣法,本是伏羲氏所創。”
“天機入口?人皇伏羲?”
“太古時期,伏羲氏聰明絕世,憑日月升降悟出乾坤奧秘,從而起太極,定五行,創八卦,一步步窺見“天機”,試圖找到真正的“天機”所在地。玉帝得悉此事,唯恐天機洩露,有損造化,於是降下天兵擒拿,但伏羲氏運用十方陣,大顯神威,九天眾神奈何不得。伏羲氏扶搖直上,孤身一人闖入天機之所,不曾想片刻不到,便心膽俱裂,死前終於探知“天機”非人力所能企及,於是在天機入口布下十方陣。若有凡人試圖闖入“天機”之內,便讓十方陣使其神形俱滅,亦不能洩露半分。”
蘇季問道:“所謂的“天機”是指什麼?如果十方陣是守護天機入口的結界,那麼接引道人參悟此陣,豈不是能窺得天機?”
太陰說道:“這些事我也不清楚。關於天機的秘密,縱然飛昇得道,怕是也未必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