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峰被拘留十五天,在看守所的日子還沒過一半,省隊的處罰書就送到了他的手上。
開除隊籍,永不錄用,檔案遣回原所在地。
全峰看著前面那八個字,不知自己這麼做是否值得。
不過他也因這件事而意識到,他再也不是穿回來之前那個見人只懂得賠笑臉,希望討好所有人的銷售業務員了。
他開始憑著最原始的本心做事,為了給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教練餘順吉出氣,他可以不顧前途將省隊主教練衚衕洲打成重傷,聽說在他被帶離現場之後,衚衕洲被緊急送醫。
經醫院檢查,衚衕洲肋骨多處骨折,右臂兩處骨折,顱骨骨折伴隨顱內輕微出血,身上另有數不清的軟組織挫傷。
據當時在場的人說,當值的醫生見到他這樣的傷勢時,第一反應是以為他出了車禍。
全峰在看守所裡冷靜下來,他目前只是短暫的拘留,衚衕洲如果要是提出刑事訴訟的話,他這個官司大概是跑不了了。
原本一切順利的命運此時蒙上了一層陰影。
在一片荒涼草地包圍著的看守所中,全峰透過鐵床向外開,皎潔的明月一如既往,他卻不曾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
要說真的後悔,他後悔沒早一點揍那衚衕洲一頓,這樣也許餘順吉也不至於被他排擠走,連句話都沒留下。
全峰自嘲地笑了,心說這樣的事到底還是自己做比較痛快,如果盧英南當時在場,不知會怎麼做,是攔開他替自己動手,還是跟他一起揍那傢伙一頓。
要是盧英南再次替他出手,這也太無趣了。
全峰將兩個拳頭握緊,擺在眼前,那一對兒拳頭緊實有力,稱得上是一雙鐵拳,想他穿回來立志走上拳擊的道路,一路上遇到了多少好心人給他幫助,又有多少人給他添堵,可這一切都要隨著他一時衝動隨風而去了。
全峰知道人生重來一次不容易,可就這麼白白地浪費掉,也算是一種別樣的體驗。
他將拳頭枕在腦後,嘴角微微上揚,滿足地進入了夢鄉。
十五天過後,全峰如期被放了出來,他有些納悶,該來的判決一直沒有來,枉他心裡早就做好了準備。
背後的黑色鐵門哐噹一聲關上,眼前那條通往市區的大街因人煙稀少而顯得異常寬闊,他略一遲疑,便邁開大步踏上歸途,走著走著便跑了起來。
他先是就近去了一趟餘順利的修車廠,老頭半個月沒見到他,展現出一如既往地熱情,似乎對全峰蹲了十五天的事情一無所知,一直忙活著給他沏茶倒水,還問他最近怎麼沒來訓練。
餘順吉在全峰去浦口做陪練回來打過那次電話之後就出國散心去了,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回來,只有在每年過年的時候,餘順利帶著全峰給他打過電話拜年,兩人才偶爾能說上一兩句話。
全峰來到這裡想求餘順利給老教練打個電話,好讓自己跟他當面給他道個別,可是看著餘順利忙前忙後的樣子,想到老哥倆在他身上付出的心血就這麼付之東流,他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於是他寒暄了兩句出了門,自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全峰第二站要回省隊收拾行李,他已經是被掃地出門的人了,沒必要再把東西留在那裡。
可他站在省隊的大門口醞釀了許久,總是覺得這步子邁不出去。
正當他在門口猶豫的時候,大門邊兒的門房開啟了,馬濤從裡面迎了出來。
他一見馬濤出來,轉頭想跑,卻被馬濤快步追了上來,將他攔在馬路邊上,說道:“你別走啊,我算準了日子你今天出來,特意來這兒等你的,你是來拿行李的吧?”
全峰自馬濤把那張印著運動員稽核的紙給他的時候,就拿不準他到底是什麼心思,這時再看到他,反倒有了些防備,反問道:“你等我做什麼?”
馬濤抿著嘴,略有尷尬地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也被開除了,咱們倆現在一樣是無家可歸的人,你的行李我都幫你收拾好了,你等著我給你拿去,你站在這裡不要走了。”
馬濤囑咐完,不等他回應便跑回收發室,拎了他的揹包出來,他一眼看到那個揹包上掛著鄒重喜送他的那對拳套,眼眶有些溼了。
馬濤見他那樣子,解釋道:“這對兒拳套不是咱們隊裡統一制式的,我在你枕頭邊兒上看著的,我覺得它對你一定挺重要的,要不然怎麼能讓它陪著你睡呢,所以我就給它一起拿過來了,揹包給你,你看看裡面少什麼東西沒有。”
全峰來的時候孜然一身,走的時候也沒那麼多零碎,很多東西該扔的就扔了,他看到身份證和一些貴重物件都在包裡面也就沒說什麼,最重要的是那個拳套還在,就什麼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