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一片蒼茫,遼闊無際的平原上白雪皚皚,觸目所及的地方滿是白色,遠處的山峰在雲霧間若隱若現,一條筆直地鐵軌卻在那白色的大地上劃出了唯一的一條黑色印跡。
一輛綠皮火車自東南方的兩道峽谷之間轉了出來,一路向西北方行駛過去,瀕臨淘汰的舊式蒸汽車頭不斷地噴著滾滾地黑煙,卻很快在半空中消弭於無形。
全峰坐在靠窗的位置,手倚在兩個軟臥之間橫著的小桌板上昏昏欲睡。
他已經連續坐了12個小時的火車,哪怕是在這樣還算舒適的軟臥裡,他也覺得全身的關節都像鏽住了似的,每個毛孔都往外透著難受。
更可怕的是他還將再坐上20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他心裡不斷地嘀咕,放眼全國恐怕只有青原省有這樣的跨度了,從地級市去省城居然需要這麼久,而朱山還不是距離青州最遠的城市。
他想想就覺得可能跳車下去跑跑都比這痛快。
算上穿回來之前,他已經有近七八年沒坐過這樣的火車了,沒想到這種只有在兒時站在火車站外數過車廂數兒的火車頭居然還在服役,倒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
這輛車就慢悠悠地載著全峰,向著他憧憬的勝利之地駛去,他昨天順利透過了體檢,終點是他朝思夢想的省拳擊隊。
從此,他的人生就真的要拐進拳擊這條路,而不再是像以前一樣,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做白日夢了。
只是這體驗的時間太過長,讓人充滿疲憊。
不過,同行的兩個人,將近六十歲的餘順吉以及再次成為他未來隊友的金勝來看起來對此卻頗為習慣,兩個人在車廂裡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餘順吉站在地上高舉雙手在行李架上翻著包裹不知在找什麼東西,金勝來躺在對面的上鋪翹著二郎腿耳朵裡塞著akan的耳機翻看著一本從列車員手裡買來的雜誌,裡面的文章八成是胡編亂造的多,可打發時間卻也足夠了。
餘順吉終於放下了胳膊,手裡多了一卷衛生紙,對兩個人隨口說了句:“你們在這好好待著,別亂走。”不等他們回應便撥開推拉門出了包廂。
全峰頭頂的上鋪一直空著,餘順吉一走這包廂裡就剩下他和金勝來兩個人。
車廂靜了下來,全峰才有空打量他這個昔日的隊友,他發現除了四年前那點模糊的印象已經兩人在擂臺上的交鋒,他對這個人其實完全不認識。
對他的瞭解也僅能從他的行頭打扮上做個粗淺的判斷,身上換來換去總離不開各個名牌的運動服自不必多說,他丟在枕邊的那個akan就是全峰小時候想要卻不可得的寶貝。
不過金勝來顯然沒把那東西當做一個寶貝來看,機殼上幾乎貼滿了亂七八糟的貼紙都擋不住的劃痕就說明了這一點。
他家境不錯,這是自然的,不然也不可能一開始就託關係進了省隊。
全峰自知與他大概也沒什麼共同話題,見對方沉浸在自娛自樂當中,他也沒必要當個打攪別人的討嫌鬼,於是繼續將雙眼放到窗外千篇一律地雪地上,說不定偶爾還能看到無處過冬的狐狸在亂竄,總歸是比這哐哐噹噹的火車有意思多了。
過了一個山洞,汽笛聲響起,推拉門被人敲響兩聲後自行拉開了,乘務員這次推了一箱雪糕過來,問道:“有人吃雪糕嗎,2塊一根。”
全峰剛要擺手拒絕,金勝來在上鋪摘下耳機,躺著從褲兜裡拽出一張五塊錢來,褲兜裡子被帶了出來,零錢撒了一床,還有兩個鋼蹦嘰裡骨碌掉在地上不知所蹤,他也不去管它,把錢遞給乘務員,“來倆。”
也不知怎麼的,火車似乎就是有這樣的傳統,明明是數九隆冬,外面天寒地凍,車廂裡卻烘得像個火爐,著實叫人難受,可一下子吃兩根雪糕也著實有點誇張。
他在旁邊冷眼瞧著,沒想到乘務員走了之後,從上鋪橫過一根雪糕來,他一抬頭,撞見阿來的眼神,“接著,車裡熱。”
“謝謝。”全峰沒跟他客氣,話匣子卻藉著這個舉動開啟了,他一邊剝著紙質的雪糕皮一邊斟酌著說道:“你這次回來……就為了參加這比賽嗎?”
全峰避開了兩人之間的敏感話題,沒想到阿來頂頭就是一句:“我才沒那麼無聊,我是為了毀了你。”
……
空氣再度凝結,一時間車廂裡滿是尷尬的氣氛。
還是全峰先笑了笑,說道:“那你現在還想嗎?”
“想,當然想,可想又有什麼用呢?”阿來歪過頭來舔著雪糕,“我又打不過你。”
“你覺得打贏了我就能毀了我?”
阿來微微一愣,隨後說道:“好歹算給你點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