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拳頭即便包裹在厚實地綁手帶之下,與堅硬而粗糲的樹皮相撞之時,那痛楚依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
它先是麻,然後感覺到疼,之後便熱辣辣的,還沒回過味兒來,便再次撞擊在樹幹之上。
反覆幾次,血水和淡黃色的體液就會在白色的綁手帶表面滲透出來,這時才是鑽心的疼。
可是擊打卻不能因此而停止。
拳頭擊打在樹木上發出的硬邦邦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溼噠噠的,聽起來就像光著腳走在河邊潮溼的泥地裡,啪嘰啪嘰的。
全峰一度以為他的手爛掉了,不存在了。
就那麼一直打下去,一天下來,樹幹上留下暗紅與鮮紅相間的無數拳印,那是先滲出的血還未乾涸便被新血覆蓋而形成的特有圖案。
之後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可漸漸的,指跟關節處的陳肉腐爛掉,生出新的嫩肉來,嫩肉又爛掉,還未結疤便又因為撞擊而從中滲出血來,卻終於不覺得疼了。
再繼續打下去,嫩肉上生了嫩繭,嫩繭破掉露出嫩肉來,反反覆覆,終於在他雙拳上長滿了厚繭。
厚繭之下,關節似乎已經被磨平,那不過是新生的結締組織將關節包裹而讓人產生的錯覺。
將手掌攤開,手指伸直,依然可以在手背上看到他的指關節高高地隆起。
那就是拳鋒。
如同一把好刀,需要千錘百淬,反覆鍛打,直指開出一條鋒利的刀刃來,如果趕上一塊爛鋼,定然還未成型便成廢鐵。
可秦學勇目光如炬,全峰確實是一塊耐得住的好鋼,才有了這樣一雙好拳。
柔軟的關節慢慢堅硬起來,成為拳鋒,而樹木卻不知不覺軟了下去。
先是樹皮下面傳出空響,拳頭撞擊在上面的時候發出咕噠咕噠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楊樹在任疼喘息,隨後便在樹皮上滲出些淡青近乎無色的汁液來。
那之後汁液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響,樹幹從顫動便成了搖擺,樹葉如雨般落下,整個樹都開始沙拉沙拉地響起來。
一記擺拳!
樹皮應聲爆開。
連續兩記左右重擺!
樹皮豁開大口,樹芯的纖維寸斷,整個張開來,還未繼續發出聲響,擺拳連續轟擊,木屑左右飛濺,樹幹三下五除二便被掏空,只餘對側樹皮還在藕斷絲連。
對著最後的連線處一記後手直拳。
大樹轟然而倒。
初時看上去不可戰勝的敵人也只不過如此。
從全峰徒手打斷了第一棵樹開始,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什麼真正的不可戰勝的敵人。
那棵樹是如此。
金勝來也是如此。
他站在擂臺邊緣,對著從裁判手裡解放出來,氣勢洶洶殺奔回來的金勝來平靜地說道:“你不是要毀了我嗎?來,讓你毀。”
阿來怒火中燒,大踏步轉為疾奔,怒視著他衝跳進擂臺,卻被留在場上的裁判一把攔住,手指在臉上喝道:“哎!按規則來,小心我再次判你違規!”
阿來怒哼一聲,像頭獅子似的抖了抖鬃毛,晃著膀子獨自走到全峰對角線上的擂臺角,虎視眈眈地蹲了下來。
全峰坐在對面根本就不看他一眼,而是靜靜地調整著呼吸,等待裁判宣佈下一回合重新開始。
充當助手的小五一邊手忙腳亂地用毛巾給他擦拭臉上的汗水,一邊埋怨他:“你還比什麼比,他違規在先,耍陰招偷襲,你不管他你這會兒都是冠軍了!你這不是脫褲子放屁嗎?萬一輸了怎麼辦?”
全峰陡然瞪圓了眼睛看著他:“你覺得我會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