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說這話時半跪著,夏雪兒便是低頭看向了她的,但她只是傻笑,像是已經忘了一切煩惱憂愁似得。只是那笑,讓人覺得心酸,覺得心疼。
香蘭從她開始喝酒之後便一直是抱了手臂斜靠在一旁的,眼睛也並未看向任何人,只是低了頭,似乎是一直在盯著自己的鞋尖看,腦袋裡其實是亂做一團的。
她是幽冥谷的弟子,也是從夏雪兒拜進幽冥谷名下第一天起便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不論是在京城還是在谷中,十年的時光,三千六百五十多個日夜的陪伴,她與她之間的感情早已經不是主僕,也不是同門師姐妹那麼簡單了!
她見證了她由踩死一隻螞蟻都會覺得愧疚到提起虹羽劍闖蕩江湖、鋤奸鏟賊;見證了她從一個時常惹是生非的小不點長大成亭亭玉立歷練老成的副谷主;更見證了她與蘇祁感情的萌芽與生長,卻在最好的花期被扼殺在了搖籃裡!
說到底,夏雪兒也只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女子罷了,何苦要承受這麼多的痛苦與變故?
香蘭抬眼望了望半跪著的翠竹,放下手臂,朝桌子走了過去,毅然在夏雪兒對面坐下,又拿了兩個玉杯子,在其他人的注視中提起了酒壺,斟滿,自己抬起了一杯,另一杯遞給了夏雪兒。
“我陪你!”
夏雪兒愣了半晌,旋即笑得更歡了,從翠竹手中抽出了手轉而接過香蘭遞來的酒,傻笑著說道:“還是你對我好!來,幹!”
香蘭嘴角抽搐了一下,想要笑,卻是笑不出來,唯有仰頭喝盡了杯中酒,熱熱的、辣辣的,雖然溫過,但卻覺得冰涼得很!
幾個丫頭都是被她的舉動給驚住了,翠竹第一個回過神來,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酒壺,十分不可思議的低吼道:“你瘋啦!”
香蘭側了頭看她,翠竹一臉的驚詫摻雜著怒氣,像是要活脫脫將她吃了不成,她卻是微微一笑,伸手去搶酒壺,口中說著:“我沒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把酒給我!”
“糊塗,酒氣傷身,小姐身子弱,怎麼能喝這麼多酒呢?你簡直就是胡鬧!”
翠竹此話一出,香蘭沒接話,倒是夏雪兒開口了:“我沒有胡鬧,我能喝,你就讓我們喝吧!醉了好,醉了好啊……”
她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將頭枕在了臂彎間,眼淚,就這麼不由自主的噴湧而出。
醉了好,醉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其餘幾個丫鬟都趕忙去看她怎麼樣,夏雪兒卻是不再接她們的話,眼神也不曾看向她們中任何一人。
香蘭見此苦笑兩聲,看著翠竹說道:“清醒有什麼用?還不如醉了舒服!至少,醉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也就什麼都不用去想了!”
翠竹有些恍惚了,或許香蘭說的對,醒著只能將痛苦記得更加清楚,醉了,或許還好受一些。
她……是不是有些太殘忍了?她不禁自己問自己。
第二日,夏雪兒一直到了日上三竿才緩緩轉醒過來,只覺得頭疼得厲害,於是抬起手想揉一揉太陽穴,卻是覺得手心火辣辣的疼,不禁“嘶”的深吸了一口氣,整個人這才全然清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手心包著白布,似乎還有些血跡,不禁皺了皺眉頭,她這傷是怎麼回事?
只依稀記得昨夜自己與幾個丫鬟喝了許多酒,她們都喝趴下了,模糊見似乎看見了一個人影,是個男人,是沐軒龍!
夏雪兒大驚失色,忙掀起了被子瞧,緊接著才又長舒了一口氣,還好,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