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的餘暉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濺出的水花籠罩著天地萬物,一切林立著的事物都像是弄溼了衣服的衝浪者,上岸後在地上拖出長長的水印,拉長了數倍的影子,是漫漫長夜的報幕員。
夏雪兒站在家門口,抬眼看著西沉的太陽,大如圓盤,再也不是耀眼奪目的讓人不可直視的存在,背後家門上的鎏金銅浮漚釘和獸面門環在落日的餘暉中更呈現出一種煌煌的氣氛,倍增建築的壯麗之美,讓人心生敬畏!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樣吧,我們雙方訂立一紙契約,若你能同意上邊的條款便籤上名、印上章,從今往後,絕殺、幽冥,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再不摻和!”
當她對慕容澤韜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其實是忐忑的,因為她並沒有十分的把握對方會答應。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看似無所畏懼的模樣只是一種偽裝。
只因師傅曾說過:若要全然主宰自己的命運,就必須掩藏自己的弱點,要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驟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她在努力的學習,而且她也做到了不是!
低頭看看手中捏著許久的紙張,嘴角勾起一抹由心而發的微笑,周圍的氣氛也更顯輕鬆,緊接著轉身進了侯府。
太陽,終究是全部藏進了大山身後,不過沒關係,它明天還會再升起來,而且會比今日的更加美好!
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府中掌燈的丫鬟正有條不紊的往大道小路旁的燈箱中放入熊熊燃燒的蠟燭,透過石雕燈箱上特鑿的小孔散發出昏黃的燭光,照亮了前行的道路,也守護著沉睡的草木,一切似乎都是那麼的安寧和諧。
那是……霜兒嗎?
夏雪兒不經意間的一抬眼,卻看到一個十分眼熟的身影,細細瞧來倒像是老夫人身邊的霜兒,只是為何她像是懷揣著什麼心事一般腳步匆匆,連前邊拐角處走出的竹瑄少爺都沒注意到!再看她方才行來的方向似乎是……南邊小院。
那是……
“三小姐,有人讓奴婢來請您過去一趟。”
駐足於燈箱旁正想的出神的夏雪兒聽聞此聲後緩緩轉過頭去,只見一個身穿鵝黃色衣裙的丫鬟低頭站在一旁,恭恭敬敬,似乎方才說話的人就是她。
“是誰?”
“三小姐去了便知。”
夏雪兒微微皺了皺眉頭,她是個音控,只要聽過的聲音十有八九都能記在心裡,可這個聲音她似乎從未聽到過,於是輕聲說道:“抬起頭來。”
那丫鬟照做了,相貌平平,可卻是眼生得很,但她也沒多想,只吩咐道:“帶路吧。”
天,完全暗了下來。
燭火幽幽,前行的路不再好走。不知丫鬟要領她去往何處,兩人並未走的大道,而是挑了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似乎不常有人打理,路面凹凸不平,隨意的起伏著,狹窄的小道兩旁不乏旁逸斜出的枝條,都得小心的避開。
眼前的丫鬟走路足尖著地,步履輕盈,呼吸極其微弱,即使是在寂靜如死的黑夜也難以讓人察覺到她的存在,若不是樹枝稀疏處那偶爾遭到月光照射而投下的影子,定當以為是大晚上的撞見鬼了呢!夏雪兒緊緊跟在丫鬟身後,嘴角不知不覺上揚起一個微小的弧度,看向領路人的眼神也更加興趣盎然,別有意味。
突然,一直在身前帶路的丫鬟身形一閃,不!見!了!
夏雪兒先是一驚,不過這份驚詫並沒有持續多少時間便消失不見了。她本就看出此人是個習武之人,而且武功不在自己之下,費盡心機裝作府中的丫鬟引她前來這沒人之地十有八九也是個圈套。不過夏雪兒的武功雖大不如前,可敏銳度卻更甚一籌,能夠在她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的逃走,那也是一種本事,此人果真不同凡響,想必又是叱吒風雲的絕殺殿裡訓練出來的殺手吧!
她不僅沒慌神,更沒想要四處去尋找,只自己一個人波瀾不驚的往前走著,踏著起伏不定的石子路,頂著皎潔如水的月光,腳步不亂,氣息平穩,絲毫不像一個剛被人丟棄在一個不知是什麼地方的偏遠角落裡的女子。
“三小姐還能這麼氣定神閒,心智果真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叢林中突然傳出這樣一句話來,打破了夜的死寂,也驚醒了正在大夢三生的蟲鳥。一時間昆蟲齊鳴抗議,鳥兒撲閃著翅膀移木而棲。
夜,也是生機勃勃的。
儘管說話者掩在黑夜的保護色下,可夏雪兒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個聲音的擁有者。直到這時她的臉上才湧現出一抹驚訝之色,不過隨即又被萬年雷打不動的面無表情所取代。
原以為來人會是慕容澤韜,卻不想竟然是他!
“沐公子說這話語氣怪怪的,不過我能當公子這是在誇讚我嗎?”
“哈哈哈~”
男子的笑聲中帶有一絲意外。眼前這女子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可這遇事處事的風度絲毫不亞於在後宮的明爭暗鬥中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母妃!是她聰慧過人,還是心死如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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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樹叢的掩映,沐飛揚整張帥氣的臉龐顯現出來,只有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睛躲在一對濃眉之下,讓人看不真切。
“果真只有你夏雪兒才有資格做我沐軒龍的皇妃!”
資格?
哈!原來是這原因!
“你笑什麼?”
捕捉到眼前女子嘴角勾起的那抹不經意的笑,沐飛揚蹙了蹙眉頭,語氣中有一絲不悅,更摻雜這一抹讓人不容忽視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