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稽王司馬道子在京口大營一連盤桓了五天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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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朝廷的任命公文正式送到謝煥手上,然後又與他和劉牢之一起梳理了整軍備戰、來年北伐的方略,這才準備施施然的打道回府,返程建康。
然而沒想到,侍從們剛剛將車馬置辦好,還沒來得及往碼頭進發,王府的主簿蒯晨便匆匆趕來了。
此人乃是司馬道子的心腹,一向為其出謀劃策,深得這位會稽王的信賴。這次來京口處置北府兵權,司馬道子特地命蒯晨負責留守建康,替他看好家。所以,蒯晨這時候忽然出現在京口,頓時令司馬道子大感意外。
“怎麼了?建康出事了嗎?”
蒯晨搖了搖頭,瞅瞅四下無人,低聲道:“殿下,甘將軍那邊出狀況啦。”
“甘仲平?他怎麼了?”司馬道子略帶疑惑:“本王前日剛派人去通知他,京口這邊大局已定,他和部下可以秘密返回建康了。現在究竟又發生什麼狀況?”
蒯晨一臉苦相:“殿下,甘將軍沒走成啊。淖河入長江的河口,兩天前突然被北府水軍給封鎖了,何謙從廣陵調來一百多艘主力戰艦,正在那裡進行操演。幸好甘將軍謹慎,事先派了小船探路,不然咱們的水師跟對方迎頭撞見,躲都沒地方躲!”
“什麼,封鎖河口?這他媽什麼情況?”司馬道子聽得一臉懵逼,問道:“甘仲平怎麼不來告訴我?反而跑去建康通知你呢?”
蒯晨答道:“甘將軍派人了。可是從落馬湖到京口大營,幾條道路都被北府的軍法驃騎給戒嚴封鎖啦,說是在盤查偷襲劉大將軍和謝小姐的賊人。甘將軍的部下本來就心虛,一看這陣勢自然掉頭就跑,無可奈何之下,甘仲平才會轉頭向我求援的。”
司馬道子罵了一句,冷哼道:“求什麼援?既然暫時河道封閉走不了,那就消消停停的藏在落馬湖好啦。”
“殿下,藏身是沒問題,”蒯晨為難道:“可是四千將士吃飯是個大問題啊。”
司馬道子之前確實沒想到軍糧的事兒,聽他這麼說,才意識到甘仲平他們隨船帶得食物並不多,隱蔽待命這些天,恐怕已經吃光倒淨了,於是道:“怎麼?水路被何謙堵了,糧食送不進去?”
蒯晨點點頭:“大軍操演,往來船隻一律禁行。長江主道還好,能靠著一邊江岸,排隊慢慢溜著走。但是淖河河口就完全堵嚴實了,誰也不讓過。況且,咱也不能跟對方明說,這是送往落馬湖的軍糧。”
“愚蠢!”司馬道子沒好氣的斥道:“水路不通,你們難道不懂走陸路嗎?從建康到落馬湖,大小道路至少四五條,哪裡不能送?”
“額……”蒯晨猶豫了一下,為難的說:“陸路也不成。從昨日起,北府孫無終部、劉軌部、高衡部和諸葛侃部,同時開始進行大規模動員,說是要搞什麼聯合操演。他們四家的防區,基本上是圍著落馬湖的,所以一下子就把那裡往北、往西和往南三個方向的道路全部封鎖,跟何謙把控的水路一樣——生人勿近。”
“我他媽!”司馬道子再也顧不上皇族身份,彪了一句粗口:“合著本王的四千大軍,居然被他們給包圍了?!”
蒯晨猶猶豫豫道:“嗯……說包圍好像也不太合適。據甘將軍講,北府這幫孫子好像都故意躲著落馬湖似的,沒有一家兵馬靠近那裡,只是在離著老遠的地方進行操演訓練,同時嚴格封鎖來往道路。如此一搞,弄得甘將軍不敢出來,咱們的糧草也送不進去。殿下,現在得趕緊想辦法啊,四千大軍眼瞅就要斷炊,到時候鬧起譁變可就壞啦。”
饒是司馬道子智謀過人,此時也不免有點懵圈。
眼下最尷尬的問題,並不是糧食能不能送進去,而是如何跟北府將領們解釋,自己手下幾千號建康軍,為何會跑到落馬湖那個鬼地方?
尤其是倘若有人追問,他們是什麼時候去落馬湖的呀?去的時候怎麼不通知一下當地的北府駐軍呀?船上有這麼多傷員是咋回事呀?
他堂堂的會稽王該怎麼解釋呢?
這跟對方找上門去,直指甘仲平他們是襲擊劉牢之的嫌疑,性質是完全不同的。
如果軍法長史趙亮查案查到甘仲平頭上,或者其他北府將領發現建康軍行蹤,前來查問,那麼這頂多就是個打官司的問題。大不了,雙方各說各的理,在一番胡攪蠻纏之後,還能有機會把水攪渾,對外宣稱北府內部的某些人為了脫罪,故意對建康軍栽贓。
可是如果對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僅靠外圍封鎖,活生生把甘仲平和四千兵馬給餓瘋了,逼著他們自己走出來現身,並且完全不對其進行懷疑和指證,那麼司馬道子和建康軍便會立刻陷入到一種“想辯解也沒機會”的尷尬境地。
到了那個時候,包括愣頭青謝煥在內的高門世族,根本就不用任何人來告狀,拿腳指頭想想都曉得是他司馬道子在背後搞鬼,不僅向謝玄的女兒痛下殺手,而且還挑動對大晉有功的北府將士內鬥。
我靠,倘若誅心的流言一起,我司馬道子這“皇族棟樑、朝廷柱石”,還他媽怎麼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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