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寸步未離開夏漠寒的房間,卻失了生氣,像一具沒了靈魂的木偶。
醫生護士來給夏漠寒做全身檢查的時候,她平靜地站在床尾,平靜地看著他的臉。時間長了,她忘了這個男人年輕的時候該是什麼樣子。她沒能為他誕下一個兒子,所以老了怕是記不得他年輕的樣子。
蘇笑好像從來沒跟夏漠寒提起過,其實,他們或許是有過一個兒子的。在涼至九歲那年有的,當時她並沒有太大的妊娠反應,因此發覺得很晚,直到那個孩子消失的前一刻,她還以為是生理期。
那一年,九歲的涼至命懸一線,懷孕不足半月的蘇笑因情緒太過悲痛而沒能保住那個孩子。她私下裡找醫生確認過,才知道當時她是流產了。
她得有多麼不稱職,才能在孩子消失的那一刻才發現他曾經來過?
靜靜地看著夏漠寒,蘇笑忽然咧開嘴笑了,笑容悽美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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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寒,如果當年那個孩子能生下來的話,那麼他一定長得很像你、很像你。
……
四月八日,蘇笑讓涼至回家給夏漠寒收一些這個季節能穿的衣服,她告訴涼至:“你爸最近睜眼的次數越來越多,也許不到月底,他就能重新坐起來了。”
涼至信了。
那天,她滿心歡喜地回了夏家,看到了院子裡金黃一片的相思樹,拍了照片發給蘇笑,說:媽,相思開花了,爸爸要好了,對嗎?
天知道,蘇笑看到這條資訊的時候險些失控哭出聲音。
漠寒,相思花開了,金黃色的一片,和我想象的一樣,真美。
但是漠寒,我已經不敢奢求你能醒來陪我再看一次了。
漠寒,原諒我。
等到花落的季節,我再來找你。
六月初,畢業季。
相思花落了滿地的季節,蘇笑再一次被推進了急救室。
上一次是因為車禍,這一次,是因為自殺。
聽到這個訊息時,涼至正在學校裡拍畢業照,夜廷深親自開車來接的她,臉色很沉重,什麼話也沒說,直接把她帶上了車。
她還穿著學士服,笑容洋溢地把學士學位證亮給夜廷深看,還說一會兒拍照片發給蘇笑看。
母女二人重歸於好,是涼至從夏漠寒墓園回去的隔天。休息了一夜後,夜廷深便直接帶她去了醫院。起先她還不明白,是夜廷深告訴她:蘇阿姨現在住在夏叔叔之前的那間病房裡。
涼至便明瞭,內心酸澀。
母女之間哪裡有什麼隔夜仇?呆在顧家的那段時間,涼至便想通了,雖然她不能理解為什麼母親要掐掉父親的生命儀器,為什麼母親要給她希望又生生將它掐滅。
但是,她沒法怨她的母親啊。
在顧家,她住的那間房是空房,顧家上下無一人居住。那間房子是顧念蘇親手給她已過世的母親空出來的,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不知道了,但顧念蘇一直保持著房間裡的整潔衛生,偶爾也會在那個房間裡待著,和牆壁上母親的掛象說說話。
顧念蘇一直羨慕她有媽媽,童言無忌的年代也曾惡言詛咒過她。所以那天她才會說:念蘇,我沒有爸爸了,你開心嗎?
其實誰心裡都不好受,真的。
那段時間裡,顧念蘇告訴她:涼至,我不怨你媽媽了,你也別怨她了。
她說:其實誰都不容易。
是啊,誰都不容易啊,她理解不了母親的想法,但她相信,母親一定有她自己的難處。她愛了父親大半輩子,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掐斷他的生命儀器?
所以在面對蘇笑的時候,她刻意避而不提這件事情,蘇笑卻撫摸著她的臉頰,輕聲問她: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