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漣漣把顧流卿拉進房間,顧流卿頹唐地趴在桌上,就著酒瓶喝著小酒,迷濛的眼睛看著冷眼盯著他的程漣漣笑道:“你怎麼這麼盯著我?”
程漣漣坐在他旁邊倒了杯茶,冷聲道:“原以為你是個瀟灑劍客,沒成想是個酒鬼,說實話,挺失望。”
“失望?哼哼。”顧流卿撐起身子,猛地前傾,雙手支在她的椅子兩側,將她圈在其中。
程漣漣並沒有因為兩人距離過近而有半絲窘迫,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他說話時酒氣一陣陣地撲出來。
“有期望才會失望,你在對我期望什麼?”
程漣漣清冷地說:“我生在侯府,身邊大多數都是不自由之人,我原以為像你這樣不羈的人,即便醉酒也不應當如此失態。”
顧流卿靜靜地聽著,片刻後自嘲地笑了笑,迴轉身子取過一盞茶杯,往裡面倒上酒飲盡。
“所以姑娘覺得,劍客就不能有煩憂之事麼?”
當然不是如此,只是她們初次相遇,顧流卿明明身受重傷卻還是滿不在意的樣子,程漣漣便以為這是一個對什麼事都不在意的人。
“那你煩憂之事是什麼?”
“太多了。”顧流卿又斟了杯酒。
“少時家破人亡,兄妹失散,找了十年也沒找到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著,又擔心世道混亂,若她真的還活在哪處等我救她,我卻放棄了,我會恨自己一輩子。於是我便一直找,找了十年。越找線索越少,越找便越迷茫,懷疑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不是徒勞。這其中的煎熬,哪裡是自由之身四個字就可以道清的。”
原來他是因為找不到妹妹才買醉的。
程漣漣瞭然點頭:“那你來京城,是找到什麼線索麼?”
顧流卿搖搖頭:“沒有,當年常安害我家破人亡,我聽說他來了京城,便也趕來尋機復仇,沒想到還是不敵他被他重傷,等我再找過去時他居然被別人殺了,只留下一具無頭軀體。哼,我這輩子就兩件大事,一件復仇,一件尋親,結果現在沒一件能做好。”
他一席話罷看向程漣漣,發現她眉眼輕垂,不知在想些什麼,但神色間卻有些愴然。
顧流卿輕笑問:“怎麼?可憐我?”
程漣漣當然不是可憐他,只是想起了前世自己家破人亡的情景而有些煩悶。
顧流卿拿過她面前的茶杯往身後一甩,倒掉了裡面的茶水,又往裡斟滿了酒。
“既然可憐我,就陪我這個可憐之人喝一杯吧。”
程漣漣看著面前的茶杯,緩慢地點點頭,端起杯子敬了他,復而仰頭飲盡站起身道:“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喝吧。只是這場子有我妹妹的一份,你別再出去鬧事,給她惹麻煩了。”
她說完便走了,留顧流卿一人寂靜而傷感地看著杯中酒,苦笑著自言自語:“被常安擄走的妹妹都被你找回來了,可真讓人羨慕啊~”
——
現下不斷遭遇暗殺,又和靳雲止確定了關係,雖然心裡還是有些歡呼雀躍,但程青瀾卻明白,自己任性歸任性,處境卻越來越危險了。
所以賺錢和離開侯府都是越快越好,黃彥勳敢拿出一千兩銀子來讓她幫忙,且許諾出了事一律由自己承擔,她沒理由放著到手的錢不賺!
程青瀾聽黃彥勳的回侯府等了兩天,卻什麼訊息也沒等到,三日後她實在等不下去,決定再去仙若居問問何姨黃彥勳有沒有訊息。
想著上次小皮丘特意囑託,這一次她便將巧思也帶了出去,沒想到一走到街上便看到處張燈結綵,四處遊藝的手藝人好像也多了起來。
“今天什麼日子?怎麼這麼熱鬧?”
巧思笑道:“小姐你不知道麼?明天便是太后娘娘七十歲的壽辰了!雖每年都辦壽,但這整五整十的壽辰規模會大許多,天下藩王官員皆來京朝賀,所以手藝人們也會進京展演,賺點快錢。”
程青瀾聽罷笑道:“既然如此,那仙若居這段時日的生意也應當是極好的了!”
兩人興致高昂地到了仙若居,果然看到一整條街都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人。各大妓館原是晚上才開門迎客,但此事不過晌午,樂聲已從各家飄出來了,姑娘小廝們在門口招攬著生意,客人們把各家妓館活生生變成了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