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是棚戶區,這裡聚集著不少逃災的難民和乞丐,房屋破敗不說,大部分人住的都是一張涼蓆圈出來的小洞棚。
由於實在太荒涼,官府也不太管這裡,所以街上到處都是落葉和腐敗的蔬菜果皮,空氣中散發著糜爛的味道。
小皮丘此時在涼蓆區前拿著一塊粗布口袋抖弄著,裡面不時掉出兩片禽類的羽毛。
“小皮丘!你幹嘛呢!”
小皮只看了他們一眼,又轉回頭認真抖起口袋,嘴裡懨懨地回答:“看不見嗎,剛賣完雞毛。”
“賣雞毛?”
“是啊~”他將口袋摺好夾在咯吱窩下,吊兒郎當地走過來:“去酒樓把不要的雞毛收回來,到棚戶區低價賣給這些可憐人取暖,你們這些富人家肯定不知道還有這行當。”
原以為他只會偷雞摸狗,這麼聽來倒還有個正經生意。
程青瀾這麼想著,走到他面前問:“找到沈筆了嗎?”
小皮丘斜眼上下打量她,程青瀾會意,從懷裡掏出簪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找到了人,這就是你的。”
“找人對我小皮丘來說,還不是跟喝水一樣簡單~”
小皮丘眼睛一亮,伸手要搶卻不及程青瀾收手快,她扯出一個沒有笑意的笑容:“先找到人再說。”
小皮丘好像也並不為自己剛才的行為羞赧,只翻了個白眼道:“那種地方,你這種富家小姐可去不了。”
話音剛落,只見他齜牙咧嘴,原來是右肩被雲天朗狠狠捏住,甚至能聽到些微骨骼移位的聲音:“你對她說話再陰陽怪氣,我就把你胳膊卸了。”
小皮丘痛得哇哇大叫,滿口“姑奶奶我錯了”地求饒,程青瀾才哭笑不得地去安撫雲天朗:“沒事兒,只要能找到沈筆,他的態度不重要。”
小皮丘肩膀鬆了勁兒,趕緊跑遠了幾步警惕而憤恨地盯了雲天朗許久,大概是在心裡好好衡量了一下戰力,突然腳一跺,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害”,轉身走了。
小皮丘帶程青瀾二人去的地方離棚戶區並不遠,但卻是一個程青瀾萬萬沒想到的地方——一個遠離市集的破敗院子內,殘垣斷壁裡圍著一間土房子,門口半腐爛,歪歪扭扭掛著的牌子上隱約還能看到‘義’字和‘土’字。
“這裡是義莊,陰氣重,沒什麼人來,所以找這個人我廢了好大勁兒!”
小皮丘踮著腳細步躲到一個枯樹樁子後,招手讓程青瀾和雲天朗也躲了過去。
夜已經深了,義莊的樹像生長在預製板上似的沒有半點營養,每一顆都乾枯歪曲地長著。樹影投到皸裂的牆壁上如鬼影一般。風一吹,樹幹搖搖晃晃,就像那鬼影往前近了兩步,樹葉摩挲的聲音此時聽起來像極了招魂鈴。
程青瀾膽子小,雖然是無神論者此時也怕了,她餘光瞟到停屍房上的一個窗戶,忍不住看過去,又擔心一眼望過去就會在視窗看到一張慘白的人臉正瞪著眼珠盯著她。
“嘎嘎。”
兩聲烏鴉叫驚得她肩膀一抖,隨即肩上被雲天朗的手覆上一點重量,那點活人的溫度就像一隻小小的秤砣,把懸著的心往下拉了拉。
“別怕,我在這兒呢。”雲天朗小聲附在她耳邊安慰到,即便隔著鐵面罩,程青瀾也似乎感受到溼熱的氣息噴在耳尖,激得她汗毛倒立,泛起了紅暈。
她暗暗定了心神,問小皮丘:“沈筆怎麼會在這兒?”
“這你得自己問他啊,我找了很久,只找到這兒的管事符合你的描述。”
三人在樹樁後靜靜地躲了不知多久,突然,停屍房內傳出一些細微奇怪的聲響,那聲音又啞又刺耳,聽得人心裡極不舒服。
“什麼聲音?”小皮丘轉過頭,驚恐地看著程青瀾,顯然心裡對這種聲音已經有了些猜測。
程青瀾嚥了咽口水,不自覺地抓緊了身旁雲天朗的手臂,雲天朗暗暗看了眼隔著衣袖的那雙纖纖玉手,眼裡泛起一絲幾不可見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