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靠著樓道的鐵門站了一會兒,直到手指被傘柄硌得發麻,才回過神來。
她吸了口氣,推門上樓。
家裡一片安靜,只有廚房水龍頭微微漏水的滴答聲,像鐘錶的指標,在逼仄的空間裡緩慢遊走。
她放下傘和畫夾,換了鞋,徑自回了房間。
書桌上攤著昨晚熬夜畫到一半的草圖。燈光打在紙上,線條清晰而冷靜,像是她小心翼翼藏起的另一個自己。
林知夏盯著那張紙,指尖緩慢地摩挲著桌沿。
——合作?
如果答應沈硯,母親那邊恐怕又是一場爭執。而如果不答應,她自己也會後悔。
她咬了咬下唇,心裡像吊著一塊石頭,怎麼都落不下去。
傍晚,雨停了。
她拎著裝滿畫具的小包,悄悄出門,穿過巷子,一路步行到附近的小圖書館。
圖書館開到晚九點,不大,人也不多。角落有一塊小展覽區,牆上掛著一些學生投稿的畫作和攝影。
林知夏找了個靠窗的座位坐下,攤開畫紙,開始一筆一筆細細描繪。
她今天不是為了畫圖來的,她是在想答案。
天色暗得很快,窗外的路燈被一層薄霧籠罩著,顯得模糊又溫柔。
快八點時,林知夏抬起頭,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就在這時,手機螢幕又亮了——
沈硯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是他白天拍的,一片半溼的梧桐葉,攤在水泥地上,雨珠在葉脈間滾動,清透得不像話。
配了一句話:【無論什麼時候都能重新開始,對吧?】
林知夏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很久。
胸口那塊繃得緊緊的地方,慢慢鬆動了。
她拿起筆,在便籤紙上寫下:“我答應合作,但只在不影響自己的前提下。”
寫完又刪了,重寫了一遍:“好,我答應。”
手指懸在傳送鍵上,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謝謝你。”
這一刻,她知道,不是因為沈硯給了她機會,而是因為,她終於給了自己一次機會。
她點下傳送鍵,心裡忽然輕鬆了許多。
收拾好東西走出圖書館時,夜風有點涼,吹得她裙角微微揚起。
街道盡頭,沈硯正靠在路燈下等她,揹著帆布包,低頭擺弄著手機,像是怕她反悔,又像是單純想陪她走一段路。
林知夏站在臺階上,靜靜看著他。
他總是這樣,像風,像光,從不強迫,只悄悄照亮她的路。
這一瞬,她突然很想跑過去,告訴他——
她也想為自己,試一次。
但她沒動。
她只是拉了拉揹包帶,走下臺階,輕聲說:“走吧,回家了。”
沈硯聽見,抬頭朝她笑了笑,那笑容像晚風裡的燈,暖得讓人眼眶發熱。
他們並肩走進夜色,腳步不疾不徐,像走在很長、很長的路上。
路燈一盞盞亮著,映著他們細碎而堅定的影子。
星期三的校園,總是比其他日子顯得更漫長。
林知夏趴在課桌上,耳邊是老師講題的聲音,還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蟬鳴,整個人像是被困在一個悶熱的玻璃罩裡,頭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