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寧國公府,天已經黑了下來。
正值盛夏,天朗氣清,一輪明月從天邊升起,無數星子環繞周圍,灑下清冷的光芒,與滿園燈火交相輝映。
寧國公府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勳貴府邸,和其他府邸一樣寬廣,只是更加莊嚴肅穆。
門人看見熟悉的馬兒往這邊疾馳而來,立刻開啟大門相迎。
“國公爺回來了。”
馬兒被勒住,寧忱翻身下馬,隨意點點頭,將馬兒和馬鞭丟給隨從。
不在軍中,今天他穿著寬袍大袖,腰束玉帶,頭戴金冠,顯得身材更加高大挺拔,月色掩映下,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明明是個武將,卻像個文人一般儒雅。兩邊的小丫鬟見了,不禁悄悄紅了臉。
只可惜,國公爺不是她們能肖想的。這麼多年以來,國公爺不曾娶妻,也沒有納妾,即便老夫人看不過眼送幾個美人過去,也都被國公爺無視了。不是沒有起歪心思的,卻都被國公爺打發了。久而久之,老夫人也撒手不管了。
走在路上,就被一個婢女攔住:“國公爺,老夫人請您去靜心堂。”
寧忱沒有多看她一眼,淡淡點頭,大步離去。
屋裡點著檀香,又放著冰,更加寧神靜氣。窗戶大開,風吹進來,吹淡了一些香氣。
寧老夫人靠著一張紫檀木的小几,手上轉動著佛珠,聽到腳步聲才睜開眼睛。
“回來了。”
寧忱拂了拂袖子上細微的灰塵,才走進來,行了一禮:“母親。”
寧老夫人一指對面:“坐罷。”
寧忱落座,接過小丫鬟奉上的茶,卻是滴水不沾:“不知母親喚兒子來所為何事?”
寧老夫人白他一眼:“讓你到我這裡坐一坐說會話都不行嗎?”
寧忱笑了笑:“母親說的是。”他最怕的就是寧老夫人提起成親的事,他覺得他這個年紀已經沒必要成親了。
寧老夫人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悅地皺眉:“你才多大年紀,怎麼就不能成親了,以你的身份還怕委屈了姑娘不成?”
寧忱很是無奈,這話母親都說過好多次了。
“母親,你不是說不再插手此事了嗎?”
寧老夫人把茶盞重重擱在小几上:“我是說過不再插手,難不成還不允許我想一想?你知不知道,你這是不孝。”
寧忱苦笑:“母親,兒子不能失信於人。當初若不是她,兒子的屍骨都回不到慕容國,兒子答應她會娶她……”
“好了,這話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若非因為她對你有救命之恩,就憑你違拗父母之命拒絕娶妻不為寧家傳遞香火,就該逐出家門。”
寧忱道:“母親不還是心軟了嗎?咱們寧家可做不出背信棄義之事。”
寧老夫人無奈搖頭:“可人已經沒了,你還守著那個承諾有什麼意義?”
沉默一會,寧忱道:“兒子這樣做對得起自己的心,若是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兒子不知道這一生怎麼過下去。”
寧老夫人嘆了口氣:“我還是那句話,我是盼著你娶妻生子的。你現在正值壯年,還是有時間培養個繼承人的。”
寧忱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的情緒:“母親,不是還有二弟嗎?”
寧老夫人不以為然:“到底不是同胞兄弟,與你始終隔著一層。再者,依我看,無論是你那個二弟還是幾個侄兒都是資質平庸,若非因為有你在,怎麼會在京都處處受人恭維?把寧家交到他們手上,我可是不放心的——”
說到此處,她突然頓住了:“不對,你是怕若是現在娶妻生子,將來他們會欺負你兒子罷?”
“母親心如明鏡。”
人若是從未有過希望,就不會失望,頂多是羨慕嫉妒不能擁有別人有的一切。可若是有了希望又被人收回,就會轉化為怨恨和不甘,會想盡一切辦法奪取別人的東西。
寧老夫人冷哼一聲:“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他們這麼殷勤的侍奉我,孝敬我,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寧國公的爵位。若他們都像你一樣的人品也就罷了,偏偏一個個想著如何鑽營。他們打量著我不知道,一個個想攀附皇家,暗中和皇子往來,這是咱家該沾惹的事嗎?陛下信任你,對於他們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若哪天你不在了,皇家會放過咱們家嗎?還有你那幾個侄子,也不是一條心。你還活著呢,一個個想著爭奪家業了,若哪天你我都死了,他們還不鬧上天去?”
一般來說,像寧忱這樣無子的人,會選擇從堂兄弟中過繼個兒子,百年之後,爵位自然是過繼子的。可寧忱現在並沒有提出過繼,那他死了爵位就是弟弟寧愷承襲,寧愷的長子承襲爵位就是名正言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