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心頭不約而同地都是一涼,宛如從滿目希望的初春跌入冰寒刺骨的嚴冬。
莫離忽從“蓬萊子”身後站出,有些沒禮貌地打斷了師父接下來想說的話,溫言解釋道:“師父的意思是,煉成仙藥尚需一段時日,請大家回家安心等候!”這番話頓時讓低落的人群重新振奮起來。
南山對此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因為他知道莫離在撒謊——那些仙藥似乎並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他這麼做只是為了安撫人心。
這些南山從“蓬萊子”先前搖頭時目光裡流露出的黯淡中便已有所察覺,尤其當注意到那些魔化人被蓬萊閣弟子悄無聲息地施術焚灰時,他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測。
轉頭髮現柳回春竟也是悶悶不樂的,南山猜測她定也看出了蹊蹺。
人群總算察覺到了那些魔化人的消失,先是對地上那幾攤灰燼瞠目結舌,而後都將詢問的目光齊刷刷投向了忽變得有些沉默的“蓬萊子”,面上神情各異。
莫離不慌不忙,假裝掐指一算,隨後用略帶哀婉的口吻對眾人道:“剛才在下卜了一卦,僥倖窺得三分天機。那些狂化人殘殺同類,身上揹負的殺孽太重,為天道所不容,所以才會遭此天罰,灰飛煙滅!”
“不過請大家節哀順變。畢竟他們殺人傷人並非出於自願,故天道最終網開一面,準其再入輪迴為人,來世定生而富貴。請各位親屬安心!”
天道?輪迴?生而富貴?
聽到這裡,南山不禁有些佩服靈芙兒這位大師兄的機變之才。通常這樣的人很難對付,想起此人之前投來的惡意目光,南山心中閃過了一絲不安與無奈。
結合蓬萊閣弟子未來前眾人見到的魔化人忽化成灰燼的場景,百姓們頓時深信了莫離的話。他們中雖大部分人悲痛欲絕,但聽到莫離之後的安慰,都忍不住破涕為笑。
眾人隨後向“蓬萊子”再次叩首,千恩萬謝後離開。眾衙役則在尉遲弘與劉仁裕兩名縣官的帶領下,配合附近百姓,開始清理亂糟糟的暴亂現場。
一找到機會,南山立刻上前拜見“蓬萊子”。
“蓬萊子”只是向他了解了一些魔化病的症狀以及目前的治療情況,之後便陷入了沉思,不再說話。
靈芙兒則一言不發地站在師父身邊,低頭不知在想什麼。
南山就這樣被晾在那裡,難免有些尷尬。莫離則正與幾名師弟竊竊私語,幾人時不時投來敵意與幸災樂禍的目光。
“打擾了,蓬萊子前輩,”柳回春的熟悉聲音忽然響起,令南山心神愉悅,“能問您老一個問題嗎?”
“蓬萊子”猛然間抬起了頭,視線觸及柳回春後便再也無法挪開了。南山感覺他此時望向柳回春的目光有些奇怪。
靈芙兒的感觸則更精準一點,竟從師父眼中看到了某種一直以來她極為渴求的東西,然而一時卻沒想明白那究竟是什麼。這一瞬,不知為何,她忽有些羨慕柳回春。
“什麼問題,柳姑娘請問。”“蓬萊子”微笑道,目光慈祥,看得靈芙兒有些嫉妒。南山則暗暗奇怪,“蓬萊子”剛與柳回春見面,又怎知她姓柳。
“之前貴派弟子所使銀針我感到有些眼熟,不知出自何門何派,叫什麼名字?”柳回春躬身施禮,問道。
“蓬萊子”還未說話,靈芙兒就已搶先代答“這自是我蓬萊閣的獨門針法,至於叫什麼名字,恕無可奉告。柳姑娘無端窺探我宗派的隱秘,這不好吧?”說罷冷冷瞪了柳回春一眼。
柳回春尷尬一笑,剛要告罪,便聽“蓬萊子”呵斥靈芙兒的聲音傳來“柳神醫如此問自有她的道理,不得無禮!”
靈芙兒頓時呆住,眼眶一下子溼潤。她的師父,今日竟因為一個外人,十幾年來第一次責備她。這讓她感到很委屈。
“柳神醫,為何有此一問?”“蓬萊子”不再去看靈芙兒,轉身別有深意地問。
柳回春默然半晌,不答反問“不知貴派可有一位姓杏的高人?”南山本有些疑惑柳回春今日的反常,直到此刻聽她問出這話,才隱約猜到了她的意圖。
“蓬萊子”望來目光更柔和了,微笑點頭“我派確有一人姓杏,正是本座的師弟!”頓了頓,他又問“莫非柳姑娘認得我師弟?”
柳回春心中的猜測得到確認,頓時激動無比地繼續問“那位姓杏的高人,可是有一名號,叫‘杏林野老’?”“蓬萊子”微笑點頭,雙眼眯成了臉上的皺紋。
柳回春大喜過望“回“蓬萊子”前輩,‘杏林野老’正是家師!”當下欣喜地叫了“蓬萊子”一聲師伯,倒頭便拜。
一旁莫離、靈芙兒等人俱是目瞪口呆。
“師父,不是……”莫離似想說什麼,卻被“蓬萊子”使眼色打斷。
“蓬萊子”笑眯眯扶起了柳回春,稱讚起她這些年來懸壺濟世的義舉,嘖嘖說不愧是他師弟的弟子、他蓬萊閣的弟子。隨後又問起杏老的近況。
當聽說杏老早已在十年前便駕鶴西去,“蓬萊子”忍不住掩面揉了揉眼。這個動作在柳回春看來,是師伯在哀悼死去的師弟,但南山卻驚訝地發現“蓬萊子”似乎是在掩面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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