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回春解釋道“其實恩師並沒有公子所說的那般清高出塵,相反他老人家為人頗為跳脫,極愛錢財與名聲。他之所以空有醫術卻無醫沒名,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主要因為太懶了,懶得治病救人。”
南山聽罷汗顏“哪有徒兒這樣背地裡損師父的嗎?”
柳回春微微一笑,卻笑出了兩朵淚花,忙又迅速抬頭,假裝去看天上的月亮。
南山聽到這裡,忽然明白柳神醫為何會這麼喜歡杏了。許是為了紀念她的恩師,她此生最重要的那個人。
從她此刻表情推斷,她那位恩師恐怕早已離世多年,她剛才定是因為這個原因聞物思人,所以心生悲慼。
果不其然——
“我自幼無父無母,一生下來就在各地流浪乞討,過著食不果腹的日子。六歲那年的一個冬天,我餓倒在冰天雪地裡,是師父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
“救下我後,師父不僅給了我衣足飯飽的生活,還傾囊傳授我醫術。那段時光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可惜好景不長,三年後師父忽然病逝了。那天,我一覺醒來後發現師父全身冰冷,氣息全無,心裡很是害怕。但很快這種恐懼就被悲痛欲絕所取代,我一時竟哭昏過去。”
“當我再次醒來時,恰好看到落日餘暉映照在師父蒼老的面龐上。這一幕,讓我想起他生前滿面紅光的慈祥笑容,我再次潸然淚下。”
“等我哭夠了,這才發現師父留給我的那封遺書。信上寫著他對我的殷切期盼,希望我此後一生治病救人,將他所傳醫術發揚光大。”
“我親手將師父埋入了土中,並對著他的墳重重扣了三個響頭。也就是從那時起,我默默發誓,定不負師父臨終囑託,此生專注醫道,治病救人,死而後已。”
“發完誓,我的心忽變得空落落的,因為一直以來我都和師父相依為命,而今師父不在了,我再次變成了一個人。”
“之後,我又開始了四處流浪的生活,只不過流浪的我不再渾渾噩噩,已找到了生活的意義與目標。在熟讀師父留給我的那幾本醫書的同時,我開始用平生所學,給沿途所遇的窮苦人治療疑難雜症。”
“每當治好一個人,我都會默默向師父的在天之靈祈禱,希望師父他老人家得知此事後能夠開心放心。樹欲停而風不止,這是我這做弟子的所能給他的唯一遲到的報答……”
言及此,柳回春終於忍不住哽咽起來。
這是南山第一次聽柳回春講述顛沛流離的身世,他只覺自己對眼前這個總會掛著一絲微笑的少女更瞭解了幾分。聯想起自己安逸的童年與少年,那些年被夢魘的折磨與之相比,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此生專注醫道,治病救人,死而後已。”心中默默重複著這句誓言,南山終於明白她如此痴迷醫道、鑽研醫理的內在原因了——不僅是喜歡,更出於某種寄託著對逝者無盡思念的承諾與回報!
“原來你喜歡杏是因為尊師,那個此生對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看到柳回春講完身世後的悲傷表情,南山心中也是一陣難過,忽有些後悔勾起她那段沉重的回憶。
於是,他忙轉移話題,說起了自己的過去。
“對我而言,此生最重要的那個人是我的父親。我童年、少年的日子,因為那個夢,你知道的,幾乎都是在書房裡度過的。除此之外,陪伴我最多的就只有他了。”
“我自幼無母,父親對我管教得極為嚴格,雖然他對我這兒子從不假以辭色,可我依舊無比敬愛他。因為我知道他是個外冷內熱的人,之所以對我嚴格要求,是為了能讓我早日成才,繼承他的衣缽。”
“然而,我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因為我不告而別地離家來到這裡,不僅辜負了他的期望,更對不住他這些年來對我的辛苦栽培。現在,我真希望能再見到他,向他當面道歉,爭取他的原諒。這次,我很可能命喪安易,希望以後還有機會……”
“胡說!”柳回春不知何時已收淚,冷聲打斷南山的自白,“誰說沒機會?誰說我們會命喪安易?魔君當真就那麼可怕嗎?我們一定會治癒所有魔化人的!”
“有機會嗎?真的可以?”南山苦笑,沒有再說話。
柳回春似也意識到了什麼,慷慨激昂過後,也有些黯然地低下了頭。
屋頂再次陷入了沉寂。
許久許久,許是嫌氣氛太壓抑,柳回春不願糾結這個問題,忽然問南山“你覺得靈芙兒怎麼樣?”
南山毫不猶豫地答道“那小妮子刁蠻任性,整天只知道貪玩和惡作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