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幅是大唐立國以來,近三百年的氣溫變化曲線。
第三幅是西周以來,近兩千年的氣溫變化趨勢。
奏摺很厚,文字解說比圖表詳盡得多,論據陳述充分、嚴謹,周密萬言。李毓禎沒有細看,就合上了奏摺。捏在手中,略一沉吟,擱在了御案一側。
李毓禎眉梢一抬說道:“早朝下得晚,這會已近午了,太虛公就在宮中用個便膳?午後有無興致,同去種田?”
今日是帝耕日,按例李毓禎早朝後就要去“躬耕西內”,今日早朝議事多,躬耕就只能午後了。
李太虛也是皇族,出自太宗皇帝幼子韓王那一脈,排輩分是李毓禎的族叔。單名一個喬,但易者多以號顯名,取號曰“太虛”,任司天監後人皆稱太虛公。時年已六十有五,然面色紅潤,眼明聲亮,哈哈一笑,拱手說:“殿下誠意,便膳也是珍餚了。躬耕無甚趣,種田倒是可以。”種田是高宗的說法,她說種田,不說躬耕,種的田可能是土裡出來的,也可能是心上出來的。
君臣就在側閣子用了便膳,用完已是正午。出了紫宸殿,天色已更陰了。
李太虛看了下天空,有些嘆息道:“這場雨後,長安就要封凍了。”
往年,長安是十月才結冰。
李毓禎沒說話,只是看著天空,眸色如冰,凜光如劍。
回到東宮,李毓禎換了一身細葛短褐,踏著木屐,一手拿了斗笠,帶李太虛去了太極宮西內的帝耕田。
已經有穿短衣油靴的宮人候立在田中。
因秋收已過,田中已無作物,除了一地冬小麥、一地土豆外,其他都是空蕩蕩的。多數是旱田,也有一畝水田。
李太虛目光一掃,落在宮人旁邊的農具上,細看了一陣後,咦一聲,驚訝說道:“這是……傀儡?”
酷似一具人形的傀儡,手臂卻很長,長及小腿。
不是技研院造的農機,農機不會是人形,人形機耕作是最慢的。
這是偃師造的傀儡?
李太虛有些稀奇,這精貴的玩意兒怎麼用到種地上了?
李毓禎踏著木屐下了田,李太虛隨後而行。走近那疑似傀儡的農機前時,李毓禎肯定了他的猜測,說道:“這是插秧傀儡。偃部和技研部合作新造出來的,用於單田插秧。大約一牛力的煤晶石,可以完成半畦。”
一畦為五十畝,半畦就是二十五畝,這通常是說南方的田,南方因地形限制多是“小田”。北田多用頃,一頃就是百畝。李太虛立時瞭然這種插秧傀儡定是用於南方的丘陵、山地之田。不像平原上的稻田,地形平坦連綿廣闊,可以用體形大、效率高的十牛畜力插秧機,兩趟過去一畝田就栽完了。
“但這價錢……”李太虛有些遲疑道。
恐怕只有大田主才用得起。
即使帝國的機器製造技術發展得很快,但傀儡仍然是機器無法涉及的領域;其內的精細奧妙只能偃師手造,複雜又不能量產,價格當然居高不下。對農戶而言如雲端的高貴;即使大田主也未必樂意採用,和能量驅動的自動農機相比,也無甚價效比。
不過——偃師和技研部合作,難道,莫非?
便聽年輕的儲君說道:“這種傀儡,不是自驅傀儡。偃部和技研部合作,就是引入機械的能晶驅動方式。這種傀儡,是晶石傀儡。”
李太虛恍然呀一聲,頷首笑道:“那這價格就降下來了。……不過,”他語氣又一頓,“就算改用能晶,這消耗,也是不菲的。”
能量晶石對農戶來說是隻可聞不可買的昂貴品。何況不是一次性投入就完了,能晶是消耗品,用完了要補充,屬於持續性高投入,即使是農戶中的上戶,買得起也養不起。
要說實在話,太虛公就覺得,這種插秧傀儡和能量農機一樣,是農機中的奢侈機,不是農戶人能消受的。
李太虛家裡也有大田莊,因為皇族宗室要有“引領擔當之範”——這是高宗皇帝在《皇族宗範》中定下的條令——但凡朝廷推廣新作物、新農機、新機器,擁有五百頃以上田地、一千萬貫以上注照資產的工場的皇族宗室都必須首先擔當“用新”,其次是世家,太虛公家的大田莊使用的就全是最耗錢的“能量農機”,其中以能晶石驅動的最貴,光晶板聚太陽能驅動的次之。
但對太虛公這些“擔當用新”的大田主來說,使用能量農機的成本遠高於使用勞力或畜力的成本,雖然購機時有朝廷返回的能量農機補貼,每年還有能量晶石補貼,種植穀物也有補貼,但一年下來總的各地收益與以前僱農使用人力、畜力農機的收益相比是降低了。
只不過,這種“虧損”是以另一種方式——大量失地又失僱的農戶湧入工場,以擴大生產的規模效益,翻倍的賺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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