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洵小心翼翼的捲起畫軸,一臉滿足之態,“顧常侍其他的我也不求了,能得《斫琴圖》已心滿意足也。”
任洵人稱“琴三痴”,一痴收藏名琴,二痴收藏名琴譜,三痴收集名琴圖。
捲了畫軸,他又回覆疏懶閒散的神態,“兩方送的都是重禮啊。”
黃金珠玉算得什麼,五百年的山參靈芝雖然稀罕,卻也不是不可得,唯獨這些名人真跡,卻是可遇而不可求。
齊王加上一幅《斫琴圖》,這禮卻是重過太子了。
任洵斜倚著憑几,大袖揮了揮,“齊王表現得急迫了。”
蕭昡眸中幽色,冷冷一笑。
他叫進蕭存貴,吩咐道:“將禮單抄給承和院,由四郎君定奪處置、回禮。”
蕭存貴應諾退下。
任洵懶懶的拂了下袖子,“國公這是將四郎推向前面了。”這禮可不是好回的哦。
蕭昡負手道:“四郎臥病二十一年,難免有人動心思,也該顯顯眼了。”
任洵笑悠悠的拖長聲調,“風口浪尖喲——”
蕭昡眼眸深幽,“玉不琢,不成器。”
蕭琰看了眼漏刻,微微皺了下眉。
她輕輕叫了聲:“阿嫂。”
沈清猗凝眉陷入沉思中,恍若未聞。
蕭琰便示意白蘇端了茶湯,她接過去,伸手遞到沈清猗眼前。
沈清猗一驚回神,如雪寒眸一冷,泛起被打斷的惱意,抬眸卻正好對上蕭琰那雙澄清明亮的眼睛,裡面有著關懷,“阿嫂,喝茶。”她綻開笑容,澄清透亮的眸子如晶玉。
沈清猗有些怔忡,抬手接過茶盞,“什麼辰光了?”
“差一刻到酉時。”蕭琰笑著道,“阿嫂已經坐了一下午沒動,喝口茶歇一歇。”
沈清猗這才覺得口渴,垂下眼飲了半盞,將茶盞擱到案邊,側頭看了一眼精銅漏壺,“十七該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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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這就走了。”蕭琰放下書,儘管擔心四哥的病情,但她留在這也無濟於事。
沈清猗這才注意到,她看的是一本《陀羅尼經》,寒雪眸子一抬,“十七信佛?”這不奇怪,如今佛教在大唐興盛,很多士家都信佛。
“我平日不念佛。”蕭琰誠懇道,“但佛家有言,心誠則靈。我不通醫術,唯有心在。佛說,念力即無上法力。”
沈清猗聽明白了,她神色微和,“十七有心了。”
蕭琰眸子微彎,道:“我一直在心裡唸佛經。一人唸經很枯燥,有阿嫂在一邊陪著,就不覺得枯燥了。”
沈清猗不由唇角一彎,寒冽的眸子微微閃動,這個蕭十七,明明是在陪她,卻說自己怕枯燥。
蕭府上下這麼多人,恐怕只有眼前這個小郎不是因為蕭琮而關心她。
沈清猗並不知道,蕭琰心裡湧動著對她的敬意。
在第一次針炙後,耳力敏銳的蕭琰就在無意中聽見赤芍對白蘇說:“郡君換下來的衣衫都溼透了。”然回想當時,她這位四嫂在下針時竟沒有表露出絲毫異常——這般沉靜鎮定真讓人敬佩。
“阿嫂要保重自己。”蕭琰真心關切她道,“別治好了阿兄,把自己累倒了。”
“好。”沈清猗眼瞼微垂,遮去了波光微動的寒眸。
蕭琰穿上半臂外氅,走出幾步,又回身看她,“阿兄會好起來吧?”
“會。”沈清猗的聲音如谷底寒澗,冷而靜。
蕭琰不由專心看她,寬大的書案後那道身影顯得纖細單薄,卻似乎像刀尖一樣,鋒銳、凜冽。
她眼眸一粲,笑起來,“我信阿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