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也不趕,隨景漫步,娓娓而談。沈清猗說起鶴泉峰的泉:“有名的佳妙之泉就有七十二,其中六十四眼為冷泉,溫泉有八眼,均在南面的流指嶺中,稱流湯八景,又稱浴湯無遮觀自在。”
“浴湯無遮觀自在?”蕭琰哈哈樂了,又帶著笑音念一遍,心下想了一遍“觀自在”,轉眼問道,“那冷泉稱為什麼?”
沈清猗道:“洗靜心。”
蕭琰默唸:觀自在,洗靜心。
不,應該是:洗靜心,觀自在。
蕭琰來回體味,只覺妙意無窮。
她想,太上長老說“多看看妙景”,或許是要她情融於景,景又寓情,在情景交融中觀自在?心裡嘀咕:道門的雙修,不就是在欲境中體天和麼?還有佛家參歡喜禪,好像也是以欲制欲以悟空□□?這就是以“有”參“無”?
她心裡思忖著,也說給沈清猗交流。
她們是道侶,既是愛侶,也是同道。
沈清猗含笑聽著,她從未擔心蕭琰修無情便會忘情於自己,別人或會,但她不會——因為情和道,在她心中從來不是二選一,只能存一的事。情和道,在她心中分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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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猗眼底輕柔,對她說道:“有情是人生,是相伴流淌的長河;無情是注入流淌長河的雪水,雖然冰冷,注入長河就是河水。”
蕭琰琢磨著,眼睛便笑得彎彎。
有情是人生,無情是歲月。
她們經受住歲月的打磨,就能有更長遠的人生。
她的情和道,並行不悖。——清猗懂她。
兩人沿著南嶺的山溪蜿蜒而上,如同荷花瓣瓣開的山嶺中,漸有桃林出現,蕭琰遠望桃花盛開如霞彩,層層漫染,便知桃林中必有湯泉,方有山中的“二月春花妍”。
沈清猗遠指道:“此曰春圃桃霞。”蕭琰笑說:“這個名兒應景。”
待得深入桃林中,便見一線熱泉從山岩洞壁流下,距地十丈餘,下有石盤承之,凹石為泉,天然成湯池。這處石湯池不深,一人仰臥下去,溫泉漫過胸口深一尺。蕭琰覆身在沈清猗之上,泉湯尚不及她背膚。溫泉水滑,肌膚更滑,水極清,上下天光,徹見一池春。
天光雲影變幻,不知幾度。
清風吹落桃花,斜飄帶入池中,花瓣隨著池波起伏,漾出深紅淺紅又粉白的春光,很快又被水波翻覆。偶爾一瓣兩瓣落在雪白的肌膚上,與雪膚上那點點淺紅嫣紅相映,若梅若桃若櫻,暈了天光,粉了雲影。
出浴時,碧空已是日高懸。兩人容色嫣紅,比巖下桃花更豔。倘尋常人在這湯泉中泡兩時辰,早就昏了,更遑論這般縱情歡愛。兩人坐在巖上,任清風帶走熱度,直到情緩,心靜。沈清猗問她:“可忘欲了麼?”縱慾,而後忘欲。
蕭琰咳一聲,“……我忘了。”
沈清猗笑仰,清雪容顏上還有一分嫣紅,若殷殷紅梅,綻放枝頭。蕭琰看得眼呆,咳一聲,“我覺得,要多縱幾次,才能忘。”
沈清猗又笑,抬手拍她額,又伸手將她脖子扭轉,讓她好好看洞壁上題刻的“無色”二字。
此眼湯泉名無色泉,因泉水清澈異常,是十分罕見的無色無味溫泉,其水可飲用,但“無色”不只泉無色,更是心無色。
然情.色,情.色,有了情就入了色,入了色就生欲,情愈深,欲越深。
要以欲制欲,見性空……
蕭琰愁眉嘆氣,“唉唉唉,怨你色太深,奴、奴、奴,情不禁,意沉迷……”拿著腔調捏詞兒唱。
把沈清猗給笑得,“你就貧吧!”
兩人笑了一會兒,換浴袍著衣,梳了發,相笑下了巖。沈清猗帶她去溪澗捉透明的無色魚,又回來此地,在洞壁口接了無色泉,煮了一鍋無色魚,當魚香溢位時蕭琰又放了一捧洗淨的桃花,只須臾,花香便浸入魚香中,鮮香裡沁著芳香,令人聞之便食指大動。蕭琰道:“這才是活色生香呀。”
沈清猗敲她額,“讓你嘗無色,你偏來個活色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