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琮終究端穩,不好表現出對前妻傾慕誰的好奇,清咳一聲,轉移了話題。
蕭琰問起四哥的兒子,“長得有多壯實?”四哥給她的來信,首先驕傲的就是兒子生下來有七斤半,很壯實。
蕭琮哈哈笑道:“百問不如一見。”擠了下眼調侃她,“你這個‘叔父’,還沒見過你的侄子呢。”看了眼天色,“虎頭還沒睡。咱們走快點,你這個叔父好歹抱抱他。”說著招手上輦,又吩咐輦婢疾行。府中抬輦的婢女都是訓練有素的健婢,抬著世子疾步而行還平穩如故。蕭琮反而催蕭琰,“阿琰快點,慢些就抱不了你侄子了。”
蕭琰噗哧一笑,足下一移,就輕鬆的隨在步輦旁邊,一邊走著一邊和兄長說話,蕭琮說起兒子的一些趣事,笑聲朗朗,眉梢都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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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兩刻鐘,就到了恆安院。
“世子回來了。”
“十七郎君來了。”
下人一疊聲往裡通報。
恆安院裡熟悉蕭琰的僕婢都高興起來,蕭琰貌美又待下人溫和,僕婢們都願意往她跟前湊,再者十七郎君每次過來世子都最高興,主子一高興,一院子人都高興了。
入了主樓,蕭琮帶著蕭琰就往內院走。蕭琰卻在二門前停了步,說道:“四哥,這不好吧。”她不是以前的小少年了,可以出入內院無忌。和兄長一起進入內院當然也可以,但如今內院並無正經的女主人,在內院裡見兄長的媵室卻是不好的。
蕭琮看她一眼失笑,“我忘了。”忘了妹妹現在還是弟弟。“也罷,等過陣子。”等過陣子父親公佈了妹妹身份再入內院,蕭琮希望自己最喜愛的妹妹能和魏子靜相處融洽,就像阿琰以前和清猗一樣。
“咱們去東閣說話。讓子靜帶虎頭過來。”蕭琮吩咐一名侍女入內去傳話。
兄妹倆轉身去前院。
恆安院還是和三年前一樣,沒什麼大變動,除了方便輪椅上下的斜坡式樓梯改成了階梯式樓梯。蕭琰見四哥穩步上樓,身材勻稱修長,背脊挺拔,穿著士族郎君的寬袍大袖,風姿清俊又高貴,再無半分病弱之態,心中不由歡喜,又默默感謝了一番沈清猗——若無姊姊,便無四哥今日。
二樓的東閣是踞坐的廳室,兄妹倆不用脫靴直接入內,分坐在主位曲腿高几兩邊的禪椅上,侍女煎好了茶,兄妹倆一邊喝茶一邊說話。約摸一刻鐘後,外面有輕微的衣衫窸窣聲,侍女稟道:“世子,魏鄉君來了。”
鄉君是從七品外命婦,以蕭琮國公世子的爵位,可以置正八品的媵四人,魏子靜初嫁進來蕭琮按制給她請封了亭君,生下長子後,蕭琮便上了封媵章,放棄還可置三媵的權利,向朝廷請封提高魏子靜的品級——宮中外命婦司立即批了,要知道外命婦朝廷是要給俸祿的,四個正八品的俸祿相當於兩個從七品,蕭琮願意削減媵室只置一個從七品的媵,朝廷何樂而不為?
侍女掀起錦簾,魏子靜和乳孃一前一後進來。
蕭琰立即站起身,雖然魏子靜不是她正經嫂子,卻是四哥喜歡的人,她當然要給予尊重。
“世子。”魏子靜向蕭琮行禮,聲音如往昔般柔細而安靜,又向蕭琰行禮,稱道,“十七郎君。”她不是蕭琮的正室,按禮不能稱呼蕭琰十七弟。
蕭琰神色端重的向她揖手行禮,中規中矩的稱呼道:“魏鄉君。”
見魏子靜穿了一身淡藍色的纏枝花襦裙,外罩玉蘭色輕紗大袖衫,姿容婉麗,秀氣怡人,安靜如江南水鄉的畫中人,蕭琰想起當年在庭州見魏子靜的感覺,心裡微微點頭:魏五娘子沒有變。這很難得了。嫁進膏梁富貴的梁國公府,沒有被錦繡繁華迷眼,依然保持安靜的心,這很難得了。
蕭琰給魏子靜的感覺也沒有變,除了容顏比當年更盛,氣質也更加圓潤,讓人感覺穿著粗麻布衫也是如錦衫般光滑潤澤,而那種純淨美好的感覺依然如故,那雙如琉璃水晶的眼睛澄澈淨透,彷彿能照進人的心裡。但魏子靜的心中已無當年初見那個美好少年時的怦然心動,當她做出決定轉身時,就已將那份心動留在了千桃林中,讓它隨著桃花而落。如今,魏子靜的感想仍如當年:蕭十七這樣的人會讓無數愛慕他的女人傷心。
她側身立在蕭琮身邊,眸子凝視眉眼溫潤的丈夫,心中柔軟寧謐,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這種幸福或許不濃烈,卻綿綿長長,能伴她的人生靜好到歲月終年。她再次慶幸自己當年的選擇正確,原本是選擇其一的聯姻開出了幸福之花,這是意外之喜,魏子靜是個聰明也懂得惜福的人,而今再見蕭琰只有對小叔子的尊重,再無當年千桃樹下揭面而見時的心動。
蕭琮招招手,乳孃將孩子抱上前來。
蕭虎頭今年兩歲多,長了一雙蕭家人典型的鳳眼,看見生人也不怯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蕭琰,盛滿了好奇。蕭琮從乳孃手中接過兒子,看姿勢十分熟練,顯然抱過無數次,對兒子笑道:“虎頭,這是你十七叔父。最俊美、最漂亮的叔父。”
蕭琰忍不住笑,“四哥……”有這樣給兒子介紹的嗎。
蕭虎頭不到三歲,說話卻很圓溜了,字字咬得清楚,奶聲奶氣的叫道:“十七叔父。”歪了歪頭,重複父親的話,“俊美,漂亮。”
蕭琰哈哈笑起來,低頭看著他,兩雙同樣純淨的眸子相對,孩子忽然咯咯笑起來,向她伸出雙手。
蕭琮樂道:“虎頭喜歡你。”將孩子遞過去。
蕭琰學著四哥的樣子接過孩子,動作有些生澀,直著手臂,將孩子的臉抱得離自己胸口一點,她衣襟上有繡紋,恐颳著孩子的臉。魏子靜看在眼裡,心裡微笑,放心了:世子這位十七弟很細心,也很愛護孩子。
“父親給虎頭取名了嗎?”蕭琰問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