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太液池上金波浩蕩,李景略的心也如湖水般晃盪,難得一時平靜……
回來後,他心裡反覆思量著這些話,要做出決定是艱難的。縱然他向來自負智計,更被父王稱讚“臨危從容,遇事不亂”,但此際,他的決策就可能決定了齊王府的未來,李景略罕見的猶豫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決策,會不會是父王期望的。
然而,李景略終究是明智又負果決的人物,如果說之前還有三分猶豫,在聽了司馬德師詳細又縝密的形勢分析後,那三分猶豫也就化為了決斷。
他抬眸,沉緩的說了一句:
“太子冊禮前,我們什麼都不能做。”
司馬德師靜等世子思考良久,卻等來這句話,不由得一愕,“世子?”
他這麼縝密的為世子分析形勢,可不是要他“束手無為”,“世子,時不我待,一旦太子冊禮,那可就大局落定了。之後再想翻盤,實是千難萬難。”
如果等秦國公主順利完成太子冊禮,成為國之儲君,可以動用的權力、勢力就絕非以前可比,齊王要成事,豈非更難?必須得“趁她病,要她命”啊!
李景略黑黝黝的眸子看著他,“要成為太子,那也得有命醒過來才成——先生這是確定,李四可以醒過來?”
司馬德師被他那幽黑的眼眸看得一滯,啞了一下,道:“秦國公主能不能醒,天知道。但太上皇和聖人的作為,讓人不得不多思。”頓了一頓,“聖人執意立儲,已惹得反對紛紛,如果萬一,秦國公主不醒,這個責怎麼擔?恐怕……須得退位以謝了——難道聖人立儲時就不為此憂懼?”皇位誰不愛呀,司馬德師真難相信皇帝是父女情深,超越了對帝位的愛——太上皇甘願禪位那是聖壽將盡,不得已為之,如果能多活幾年,難道上皇就捨得將皇位讓給兒子?
司馬德師更傾向於,皇帝敢這麼做,是因為有很大的把握,秦國公主可以在短期內醒過來。所以,為了齊王的大業,絕不能坐等秦國公主醒過來,成為大唐的儲君。
李景略說道:“先生之前對形勢的分析甚為精當,如此形勢,確實於我們不利。更糟糕的是,因為父王昏迷了,有些人事,非我們所能為。”
司馬德師目光一深,雖然他是齊王最信任倚重的謀主,對齊王掌握的勢力十分清楚,但他確定,齊王必定還有秘密勢力存在,而李景略的話讓他確定了,即使身為世子,也無法調動這些人。
“沒有這些……人手,”司馬德師也含混的道,“以我們目前的力量,要成事,確實難辦。但也不能因此,坐視形勢進一步惡化。此時為之,尚有機會;若待大局定了,即使殿下甦醒,時機也去了。”司馬德師努力勸說道。
李景略緩慢說道:“此時,齊王府一動,不如一靜。”
司馬德師皺眉,心中湧起一股無力,如此畏難,怎麼成事?以前看齊王世子,也不是這麼不敢作為啊?
便見李景略提筆濡墨,在雪白的紙上寫了一句:
“我們不動,有人會動。”
他抬起眸子,神色幽沉,又透出兩分詭秘。
司馬德師眯了眼,緩緩吸了口氣,他一直懷疑——根據蛛絲馬跡推測——齊王的背後還有人,而且是十分龐大的勢力。他伸出手,將紙翻過來,按在背面,看著齊王世子——背後的人?
李景略微微頷首,一邊提筆緩書,一邊半真半假的說道:“昨日,皇祖父宣我進宮,嚴厲告誡了一番。如今父王雖然昏迷著,但齊王府還是宮中關注的焦點,怕只怕,宮中正等著我們有什麼動作,好落實齊王府在聖人祭天禮上遇刺的嫌疑。二則,李四若真的不醒,咱們這些動作,說不得正好被揪出來,慣上謀害皇儲之罪——皇伯父要想不擔責退位,總要找個替死鬼出來。”
司馬德師聽得一頭冷汗。
他看見世子手下的狼毫無聲拖出一行字:
坐山觀虎鬥。
虎是誰?一邊是太上皇、聖人;那另一邊呢,能與虎鬥的虎,是什麼勢力——世家聯合?天策?……司馬德師心中的懷疑越來越確定,這背上的冷汗也就越冒越多。
而齊王府要“觀虎鬥”,可見和另一邊的虎也不是一路人,至少,不是一心一意的盟友。
世子這句話,隱藏的意思可是極深吶。
虎為什麼相鬥?因為一山不容二虎,這兩虎必須得鬥——即使齊王府不出手,這一頭虎也必定不容秦國公主醒來成為儲君,必定出手。所以齊王府不如一靜,坐山觀之。所謂兩虎相鬥,必有一傷,假若出現最糟糕的情況,另一頭虎敗了,齊王府也能因為不參與而置身事外,不損實力,徐圖後計。假若是兩虎俱傷,對齊王府或許是更好的局面。
司馬德師細思覺得,這一動果然不如一靜。
當然,面上還得作嘆一番,“世子顧慮周全。如今殿下這等狀況,咱們缺了主心骨,行事還是穩著點好。”
李景略目光幽深的微笑,“先生能這般體量,那是最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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