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一個該死的迴圈。
李萬法心裡咒罵著,卻不得不持續這個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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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中一片狼籍,四人都在苦撐。
——看誰先撐不住。
在距此十幾裡外的山嶺中,四位對立派系的宗師也分成了兩個戰團在激戰,而在幾里之外的山崖上、樹林中,橫躺著已經戰死的雙方宗師的屍體,在東面更遠的地方,也還有宗師在襲殺與反襲殺,戰鬥十分激烈,不斷有鮮血濺飛和肢體飛離。血腥氣被山風吹得很遠很遠。遠到了西部秦嶺大劍山上的劍閣中,一位五色絲絛束腰的女子,立在劍閣七十二峰的主峰上,手裡端著一杯茶,神色平靜的關注著東方二百里外的血戰。她身邊立著一位揹負大劍的男子,廣額闊唇,貌相雄豪,看著東面一臉嘖嘖作嘆的表情。
……
蕭琰的耳鼻都在流血,她能劈開颶風、劈開衝撞過來的泥土岩石樹木,卻不能完全避開音震之力,這就是音攻的厲害,四面八方、無孔不入,她的肺腑已經震傷,每一步踏出,每一次前衝,肺腑就要承受更大的傷害。
慕容絕受傷不比蕭琰輕,在音殺師與李萬法合攻她的時候,內腑就已經震傷,而她憑著殺氣銳進,毫不停滯的追殺李萬法,實際上是在用燃燒血液補充真氣,這種損耗更大。但她必須如此,必須讓李萬法危急求援,才能讓蕭琰獲得幾分喘息之機,然後再疾衝逼近。
蕭琰距離音殺師隱匿的地方只有十丈遠了。
那隱匿陣法是將人的氣息與周圍的岩石混合在一起,讓神識探查不出來,但並不能遮蔽人的視線,蕭琰一眼就看見坐在一堆或圓或尖的石頭中間的音殺師,貌若四十五六,頭髮用烏金箍圈箍得很緊,穿著一件半臂短衫,一條及膝的褲子,露出賁起的肌肉,身前用鐵架固定著一圈堂鼓羯鼓板鼓桶鼓,兩隻赤腳分踏一隻粗腰戰鼓,目若銅鈴,短髭若張,雙臂奇長,揮動著鼓槌,速度快到看不見鼓槌的實體,只見空中拉出的一道道殘影。
但蕭琰聽不見陣中咚咚咚的鼓聲,只聽見利箭般的尖嘯聲衝入她耳際,兩道風刃尖銳的切割空氣插向她的胸膛,還有兩道音波洪流轟然衝撞,彷彿撞擊在她腦海裡,撞出一道道浪,讓她識海都起了波濤,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已經關閉了聽覺,但這毫無用處,音波的震動仍然能夠傷害到她。兩道蜿蜒的鮮血從她耳朵和鼻孔中中流下,順著脖頸滲入她的衣領,白色中衣的衣領上已經血跡斑斑,看不出多少原色了。她唇一張,咯出一口血去,那血如箭,直射音殺師,她的刀劈出去,劈斷那兩道風刃,心裡默唸守靜經的“無無既無,湛然常寂”,識海的波濤立即化為虛無,平靜不起波瀾。
她毫不意外的看見那道血箭被一道風刃擊落。那口血箭是她內腑的瘀血,吐出去反而心口一暢。但瘀血中的血塊也顯露了她內腑受傷之重。
蕭琰沒有顧及她的內傷,雙足連環踢出,不論泥土還是礫石,都成了她的武器,如箭般“咻咻咻”向前射去。她的刀,則在前方劈開風刃,劈開風浪洪流,劈開雷震轟隆。堅定的,一步一步向前踏近。
她每前進兩步,都有一口瘀血咯出,如一道血箭射出去。鮮血不斷從她鼻孔和耳孔中蜿蜒流下來,讓人觸目驚心。但她的識海中一片澄寂,清靜無波,靜寂至無,一切音波攻擊進入她的識海似乎都瞬間澄寂下去,而虛無的音符冉冉,彷彿融入了那道五色虹橋中——蕭琰此時沒有注意到後面這種變化,她只知守神靜心,不受音波干擾,堅定的,揮刀,前進。
音殺師的衣衫已經溼透,此時他完全無法顧及遠處的李萬法,全副心神都在對付眼前這個年輕人,堅韌得讓他磨牙的對手。
蕭琰已經逼近兩丈內,但她發現遇到了阻礙。
音殺師忽然不顧她的攻擊,全力擊鼓攻擊她,但無論她的血箭刀氣還是泥土礫石,射到了那堆或圓或尖的岩石外,就彷彿遇到了滑溜溜的青苔,往兩邊滑了出去,絲毫攻不到音殺師的身前。
蕭琰看到了音殺師眼中倏然放鬆的笑意,她的心中一凜,然後一沉。
這個陣法,不僅能遮蔽神識,竟然還是強大的防禦陣法。
——對方不僅隱藏了一位強大的音殺師,還隱藏了一位強大的陣師!
昭華的信中沒有提到這兩人,顯然是隱藏極深,連她和申王霍王都不知道。而佈設這樣高深的陣法,得耗費多麼珍稀的材料,對方為了殺她,不僅隱蔽手段盡出,還真捨得下本!蕭琰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驕傲了——絕對不是棋局中一枚輕飄飄的棋子。
而這音殺師直到現在才暴露出陣法的作用,顯然是要在心理上打擊她——
千辛萬苦的攻擊到音師的面前,眼見要殺死身體相比武道宗師來說要脆弱的音師,卻發現在他面前有個打不破的烏龜陣!——是不是要氣得吐血?是不是覺得一鼓作勇的氣頓然一洩?最關鍵是,自己就要力竭,卻連這個烏龜陣都破不了,是不是沮喪、憤怒、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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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別人或許是這樣,但她的頭腦依然冷靜,清明。
清醒的頭腦讓她瞬間明白了,這位音師既然有著防禦陣,卻總是在關鍵時刻收力回防,沒有配合李萬法殺死慕容絕——就是為了誘她殺到近前,防備她因為慕容絕之死、見勢不妙而逃跑——二百里外就是劍閣,如果她逃到劍閣去,或者沿途遇到蕭氏的宗師,他們就很難有機會殺死重傷的她。
這應該就是這場殺局的萬全之策了。
之前的兩位後期宗師能殺她們最好,至不濟也能讓她們受傷,當然他們沒想到她和慕容絕會在間不容髮之際互換對手,這種默契和信任是他們預料不到的。然而她們雖然沒受傷卻也損耗了大半真氣——如果她沒發現這位音師的藏身之地,那麼她和慕容絕就會死於兩人的合攻之下;如果她萬一發現了,那麼持續消磨她的真氣,誘至近前擊殺,就是萬無一失了。
她們以為使用了最合理、最聰明的戰術,卻不知,一開始,就落入了他們的算計之中。
蕭琰明白過來的這一剎那,沒有中計後的沮喪、憤怒、絕望等等負面情緒,只覺得危急,不是她自己的危急,而是慕容絕的危急!
——那音殺師既然已經誘她至陣前,就必然會踏鼓攻擊慕容絕,配合後方的一水萬融殺死慕容絕,再來合力擊殺她於陣前。
蕭琰此時面臨著回救慕容絕,還是一舉破陣的選擇。
但回救慕容絕,是否來得及?一舉破陣,是否能一舉破陣?
無論選擇哪一條,都是“否”的答案。
——兩個選擇,都是死路。
這就是沒有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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