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目光隱隱銳利,即使座中一是他倚重信任的嫡長子,一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看過去的目光也如鷹隼一般,威壓而迫人。
“三哥想如何,就如何。”吳王李翊沖很乾脆的道。
還以為有什麼重要的事呢,結果被叫來就是看一份上疏,雖然寫得好像很有見地的樣子——吳王這麼判斷是因為上面附有很多算經濟賬的表格,他一看就頭痛,在天策書院讀書時文課和算學就是經常被夫子拿來作反面教材的,便覺得能算出各州經濟賬的沈至元很厲害。當然他完全沒有興趣細細閱讀完這好幾萬字的札子,只嘩嘩翻了一遍,就扔給了李景略,當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難道夸人家算學很厲害?
吳王很明智的不暴自己的短。
齊王也沒指望他,叫他來就是讓他旁聽,美其名曰“合議”,為的是他後面那位先天。對此,齊王微有嫉妒,他這個七弟武道天賦好,在天策書院時就被皇族先天看中收為了弟子,十年前就已進階登極境後期圓滿,如今只差個契機就能晉入洞真境。哪像他,勤奮練武也仍然在引氣境,當然沒有先天為師。
雖說那些皇族先天們選擇了他,但距他最近的血緣都是曾祖一輩了,當然不會有師徒關係那麼親近,齊王遇事也不能時時找先天——必須是先天們重視的大事,但今日要議的這個人,於武道修行者來說不值一提,但在天下之局中可能是個重要的棋子,他必須採取行動,就如他之前刺殺蕭琰一樣,透過吳王透露他的計劃便很有必要了。
齊王的目光只在吳王身上頓了頓,便落在了兒子身上。
“弘遠?”
面容俊秀,臉上還帶著書卷氣的青年穿著文雅計程車子襴衫坐在涼蓆上,一隻肌膚白膩、略顯秀氣的手掌輕輕按了下剛剛閱完放回几案上的札本,似乎帶著欣賞,手指拂了拂。抬眼微笑道:“父親是要解決掉嗎?”
他說話的聲音安靜溫和,如同他的書卷氣質一般,溫雅,柔和。
但話中的含義卻讓吳王李翊沖都生出分寒意,儘管早已知道這個侄子絕不是他表露出來的那麼溫良無害,但每次聽他用這麼安靜溫和的聲音說“解決”人的事,他都覺得背上起寒慄——明明是個連引氣境都進不了的文人,在他眼中就是“文弱”,卻每每給他一種刀光劍影的危險感覺。
吳王坐在席上身如鐵鑄,心裡卻是搖了搖頭,對李景略這安靜溫和的話語透出的殺意有些不以為然。他性情勇猛果敢,從小習武,青年入軍,如今帶兵二十年,當然不忌憚殺人,但派人刺殺一個不是武者的女子,他頗覺“勝之不武”。在吳王看來,將軍要死於沙場,武者要死於刀劍,而文人要死於陰謀詭計,這才是各人的死得其所。派武者去殺一個文弱女子,這算什麼事喲。
但他心裡搖頭,嘴上卻沒反對。
不僅僅是他之前已經表態隨齊王之意,更在於他深知這個侄子心思縝密,而且深具眼力,看人看事從未落空的,能讓他說出“解決”二字,足見那沈至元對他們的大業已經有了威脅。既是威脅,當然要除去才好。至於手段,只要不是吳王出手就行。
“提前解決,總比來日後悔得好。”齊王冷峻的下了斷語。
如果真是道門的重要棋子,提早毀了她,總好過成脅大了才出手;如果不是,殺了她,對他們也沒損害。寧可殺錯,不可放過。
至於沈家的反應?齊王還不放在眼裡。
他連蕭琰都敢設局去殺,不懼梁國公蕭昡和他那位狡智計深的十一妹的報復,還會顧慮一個吳興沈氏?
至於得罪道門藥殿?他們與道玄子那派早就是對立,早得罪和晚得罪有什麼區別?
之前沒動手,是因為沈清猗還沒入他的眼。
雖然早在她進入藥殿時,一直關注蕭氏的齊王就已查出她是道玄子的親傳弟子,但這又如何?擱在沈氏那麼多年,能得道玄子真傳幾分?何況藥殿最關鍵的傳承,不可能在藥殿之外傳給她。再者,她還嫁到了蕭氏,“出嫁女”能有多大威脅?——即使出嫁女子中也不乏才智慧力出色的,但在齊王和許多大唐男人心中,出嫁的女人就是相夫教子,只有和他們同臺競爭的女人,才是值得他們正視的對手。就像李毓禎,齊王恨她欲死,卻也反映了齊王視她為強敵和對手。
而李毓禎“冒雨”白雲山一行,充分顯露了她對沈清猗的重視,就不能不讓齊王入眼了。他這個侄女是什麼性情,作對這麼年他還不清楚?那就是個打從心裡睥睨一切、眼高於頂的,若不是真放進她眼中幾分的人物,就算為了設局所需,她也不屑於親自一顧。
齊王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李毓禎成功的讓沈清猗入了齊王的眼。
這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頭的威脅讓齊王看到了,那就要解決,否則任其成長,沒準就會讓他們後悔。
齊王從不做後悔的事。
他最後悔的是,沒在李毓禎鋒芒顯露之前,就先滅了她!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不,在搖車裡的時候,就該讓人掐死了她!
也就沒有現在如骨刺鯁喉的存在了。
所以發現一個威脅,儘管才冒頭,齊王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
就如對蕭琰,齊王已經出手兩次。
而第一次早在吐蕃戰場時就出手,因為做得隱秘,加上有人背黑鍋,蕭昡沒能猜到他頭上,當然最主要是那背黑鍋的不無辜,心中有殺機,才會禁不起他安排的謀士幾句隱晦的慫恿……只可惜,沒能在戰場上解決了蕭十七!
第二次出手,是在天策書院,可惜,也是功虧一簣。此後,齊王就不得不收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