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琰應了一聲,離席起身繞出食案,向父親和二哥二嫂、四哥行了禮,退身出席,走到安平公主身邊,送太夫人回院。
太夫人喜歡清靜,松鶴院僻居於國公府的西北角,距離家宴的長慶堂有些距離,蕭琰陪著太夫人,一路說著她在外的趣事,兩三刻鐘後才到松鶴院。
太夫人在肩輿上回頭對安平公主道:“安平先回席上去吧。留兩個小輩陪我說說話。”
安平公主應了一聲,笑著對她二人招手,“你們留下陪祖母,不用回席了。”又爽笑著說,“如果沒吃飽,祖母這裡的松花長生韭包不錯。”
沈清猗、蕭琰笑著應是。
兩人行禮目送安平公主肩輿離去,便隨在太夫人肩輿後面入了松鶴院。
進了寢居外間的讌息室,侍女上茶後,太夫人微笑道:“要上松花長生韭包麼?”
蕭琰轉眼問沈清猗:“姊姊要麼?”
沈清猗淡淡看她一眼,回太夫人道:“清猗用膳七分足即可。謝過祖母。”她心裡傷痛不愈,哪有胃口,在席上也不過略用幾樣而已。心想蕭琰餓著就讓她餓著,反正一頓餓不死她!
蕭琰便也笑著搖頭,說道:“我們陪祖母說話就好。”
太夫人便不多勸,她素來是個“說要就是要,說不要就是不要”的性子,別人如果與她虛言客套,她也懶得與你客套回去,吃了憋自己吐血去。家中都知道她這性子,兩個小輩不會虛言客氣。
她手中道珠微微撥動,也不多說他話,直接道:“阿琰在賀州待不了多久。”
蕭琰驚詫,眼睛看著祖母。
沈清猗眸中已有了然,袖中手指又攥起來。
太夫人目光掠過沈清猗,暗贊這個孫媳真是睿敏,僅聽一句便知後事,目光落在蕭琰身上道:“聖人要見你。”
蕭琰:“啊?”表情有些無措。
太夫人嘆了一聲,“聖人時日不多了。吐蕃一滅,他在位的心事便了,去到下面見祖宗也可以無愧了。君王之生短暫,每任做好一件事,就是不負天下蒼生——這是高宗武皇帝說的話。聖人景仰高武,吐蕃百年之局,自高武布起,在聖人手中圓滿——皇兄不知多高興。”她說著微微笑起來,“聖人大事已了,餘下便是等大限了。他想見見你。你的生身母親,應該也在大明宮了。”
蕭琰呆怔,張了下嘴,卻不知說什麼,心情一時複雜,不知是期待還是不期待,眼睛有些茫然的道:“祖母,大約是什麼時候?”
太夫人看著她,“你十二月半啟程。跟隨你大伯父進京。”
大伯父是蕭晀,任肅州刺史,不是邊州的刺史每年十二月底都要進京,參加正旦大朝會,向皇帝進獻本州賀禮,並赴吏部述職,接受政事堂問對。蕭晀自任刺史後,每年都沒法參加除夕的祭祀和大家宴,今年年底也是要進京的。蕭琰入京當然是隨大伯父一起,“入京見世面”,畢竟聖人見她不能明發手詔,只能以家信的方式向長寧長公主提出。
“你阿父、阿母也已知道了。回頭會給你做安排。——去吧,見見你外祖父。見見你生母長樂。她是個極聰明的人,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從不虧待自己。祖母也希望你這樣。長輩的事是長輩的事,不要讓它們拘了你。阿琰,你做得很好。我心坦蕩,便無陰霾;我心寬廣,天自高遠。”
蕭琰肅然直身,目光誠摯的應道:“是,祖母。”
太夫人轉眼看向沈清猗,目光在她清絕的臉龐上停留,手中道珠再次撥動,心嘆慧極多傷,手一伸,將道珠遞了出去,“這串珠子是當年你師尊道玄子贈與我,一晃已經四十年過去。心若澹泊,寧靜致遠。送你吧。”
沈清猗起身上前,跪坐雙手接過,拜身道:“謝祖母。”
太夫人揮了下手,“都去吧。——去道門時,不必再過來拜別了。”
兩人一起拜別祖母,從松鶴院出來,神色都有些恍惚。
沈清猗上了肩輿,蕭琰微斂眉頭走在她旁邊,好一陣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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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清猗手裡捏著道珠,半斂著眼,許久抬眼看蕭琰,眸子很是幽深。
蕭琰回過神來,側頭看沈清猗,臉上便露出笑容,道:“我有禮物送給姊姊。姊姊先回承和院,我去清寧院拿過來。”
沈清猗淡瞥她一眼,“我去看看商娘子。”
“看看商娘子”,當然是說給周遭的僕婢聽的。意思是她和蕭琰一起去清寧院,省得她跑來跑去。
蕭琰笑顏道:“好。”
沈清猗便令輿婢走了近道,不過承和院,直接去景苑。
到了景苑,她在苑外廊下落肩輿,仍然只帶白蘇、赤芍二婢入景苑。
進入清寧院內庭,兩人自是先去正房內寢看望“商娘子”。
青葙覺察出兩位主子之間氣氛不對,向立在廊下的白蘇、赤芍飛了個眼色:郎君惹惱少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