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樓上的屍體換了一個人。
那個人也是哈德萊茵的一霸。四肢同樣被扭斷,不過他比上一位要更強壯些,所以全身都有被削過肉片的痕跡。
可能因為擔心血腥之氣引來蚊蠅,這次兇手在屍體上塞了玫瑰。白色的玫瑰花就被插入他的嘴中、眼球裡。花枝纏繞在他的軀體上。
凱文看到時,驀然就想起紅玫瑰。
有人尖叫著,大喊“快去找領主”。
也有人在痛罵毫無人性的兇手。
他們快步從凱文身邊跑過,一臉慌亂與憂愁。他們控訴著兇手慘無人道的癖好。這個時間,哈德萊茵顯得格外有人性。
在死了人之後,人性才回歸到原本的軀體裡。
有那麼一瞬間,凱文覺得自己看錯了。
被釘在鐘樓上的不是屬於人的身軀,而是惡魔的。它被削掉的四肢也並非由於肥胖,而且因為惡魔的手臂便是由枯枝組成的崎嶇不平的模樣。惡魔的手臂有稜有角,與其擁有的爪牙一樣尖銳。它長大的嘴巴是吃掉人類的利器,從中流淌的口水足以汙染哈德萊茵的水源。也因此,它被堵上了。
潔白的花朵將汙穢全部吸入,封存在豔麗的色彩中。從天而降的光明也是淨化惡魔的神賜。
而那些奔跑著的,四處宣告的也不是人。它們也是惡魔,因為同伴受到了制裁就開始恐慌的惡魔。它們披著人皮,用比往常虔誠百倍的態度唸誦神名。它們彷彿忘記了自己曾經犯下的罪,把自己描述成被迫害的可憐之人。
凱文明白了人群在恐慌什麼。
他們害怕有一天自己也會被送上鐘樓,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其實幹了與被懲罰的兩人別無兩樣的事情。
這並非兇殺案,僅僅是斷罪罷了。
想到此的凱文下意識開始回憶,他回憶起了自己的偷竊、打架、乃至搶劫行為。這些被當做哈德萊茵的規則的事蹟是否也在罪的範疇呢?
凱文又一次走到教堂。
教堂似乎完全沒有外界的慌亂影響。空中飛舞著紅玫瑰花瓣,是啊,那些吸納了罪惡的花瓣不正是會迴歸到神明手中嗎?
因斯蒂正在教堂內祈禱。“怎麼了?凱文。”
“牧師先生,哈德萊茵的兇殺案,您有什麼頭緒嗎?”
因斯蒂溫和地說,他的平靜也撫平了凱文的恐懼。“是殺死惡魔的儀式。”
“儀式?”凱文問。
“沒錯。那座鐘樓原本便是作為祈禱神明降臨的儀式所建。只是後來有人篡改了儀式,將其轉化為祈求惡魔降臨的儀式。如他所願,惡魔降臨。它們吞噬掉哈德萊茵的人類,將其變為了惡魔之城。”
“但哈德萊茵不是還有很多人活著嗎?”
因斯蒂意有所指,“惡魔在人間沒有實體,只有意識。它們吃掉了人類的意識,佔據了他們的身體。它們會將人類的身體作為罪惡繁衍的巢穴。”
“那……”凱文身體有著些許顫抖,他想到了自己在街道上看到的惡魔咆哮的那幕。“神……神不管嗎?”
“神只會出現在合格者的眼中。”因斯蒂的目光從凱文身上移開,往教堂的祭臺上望去。
凱文也木訥地望向同一方向。
可那裡什麼也沒有。
但從因斯蒂的眼神看,那裡卻又分明有什麼……
凱文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據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