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朔兒。”
即使在夜間也保持明亮的客廳,電視機裡的動畫還時不時為晚宴增添點歡快之色。
然而本應備受寵愛的孩童卻一改以往風格,目光沉重。這種眼神不該出現在一個孩子的眼睛裡,可在場擅長察言觀色的三人卻無一人發覺。
或許他們發覺了,但大腦下達的指令卻令其思維模式拐了一個大彎。他們將此當做今天在學校遇到了什麼事導致心情不好,或者乾脆什麼事也沒有,就是孩子正常的情緒波動而已。
像是有什麼人把手伸進他們的腦漿,操控著他們的思想。
楊懷朔心事重重地戳著米飯,直到謝佩苓問出那句,他才抬起頭,直視多年未見的親人。
他們與自己記憶裡的容貌一模一樣,就連服飾也是。母親在外是個鐵娘子,居家服卻是超乎常人的可愛。她穿著毛茸茸的白睡裙,頸肩還掛著兩顆垂下的毛絨球。謝佩苓經常會用那兩個毛絨球逗他,用她的話講就是“小孩子不用裝深沉”。
而父親和爺爺居家服則較為簡單,都只套了件襯衣加褲子。爺爺的襯衣就是單純的藍黑色,而父親的上面還有些花裡胡哨的圖案。
楊懷朔又低下頭,避開來自親人的眼神。“爸爸媽媽,最近不工作嗎?”
謝佩苓一聽,還以為他們近來準時到家的行為嚇到了兒子,讓他產生父母是不是要被開除的錯覺。“工作啊。不過我們都調回來了,以後就在市裡工作。也就是說,每天只要打卡上班,不出外勤了。”
“這樣我就有時間欺負你了。”楊少羲附和道,“智力遊戲你比不過,體力遊戲你更比不過。籃球、足球、保齡球、羽毛球、高爾夫、長跑、游泳、健美操……你一項都不會吧?”
楊懷朔真的很想跟父親一起練習,而不是對著培訓機構的老師。他努力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這是徒勞無功的舉動。因為,如果眼神的含義能被曲解,沒道理哭聲不會。但人有時候就是很奇怪。明知沒什麼意義的事他也會去做。
要問為什麼,大概是順從了自己的心吧。
哪怕面對的是兩個假人,楊懷朔也不想讓他們更煩心。
沒有父母會希望自己的子女整日在淚水中度過。
“我哪有那麼多時間。”楊懷朔低聲說。
“哈哈哈,你才多少歲,就沒時間啦?”楊少羲一拍他的後背,“老爸還年輕,活個三十年沒問題,你哪怕一天只花一小時跟我去打球,三十年得有多少小時?自己算。你不是很聰明嗎,這點小問題一定難不倒我兒子。”
他們一同去了附近的大商場溜冰。他與父親手牽著手圍著欄杆滑著,明明兩個人都會,可他們速度卻很慢。楊懷朔自己放慢了腳步,刻意表現得底盤不穩。而楊少羲則在他右側保持著一鞋的距離。
謝佩苓和楊甦棣就坐在場外,看著他們倆滑。
溜冰場外陸陸續續聚集了些人,可他們都沒有映入楊懷朔的眼中。
他的眼中只有幸福微笑的父親。
他此刻是幸福的,因為楊懷朔希望他幸福。
然而楊懷朔卻拿不準,那個屬於回憶的父親、那個已經亡故的父親是否幸福。
理想中的親人無需為工作煩憂、理想中的親人父慈子孝。
但現實卻是……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