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獄的惡魔?和傲慢是同種東西麼?”楊懷朔一手扶額,一手藉著地面站起。
“同種東西什麼的,措辭是不是太過無禮了。”貪婪笑道。
楊懷朔環顧著花田,一個猜想朦朦朧朧地浮現。他過去一直沒有去思考過的猜想,因為沒有證據留下所以當做不存在的猜想。“你說我們見了幾次面?”
他目光兇惡,而在那兇惡之中還帶著幾分動搖。因那視線裡的動搖,在他人看來,楊懷朔不過是受重傷還朝獵人吼叫的紙老虎。
“見了很多次面呢。畢竟普通人可沒你的背景。”
“面具人也是你搞出來的?”
“他們的臉都在這裡。”貪婪用手指了指額上的面具。“人類是很貪婪的,財產、名望、權力……為了得到這些,他們連心都拋棄了。於是我就把他們的心儲存起來,沒了心的人也就失去了臉,也就是你所見的怪物們。不過我更願意喊他們為眷屬。”
“為什麼只有我能看見?”楊懷朔又問。
貪婪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賣了個關子。“為什麼呢?”
楊懷朔按下憤怒,“你想要什麼?”
“你又想要什麼?”貪婪反問。
“真實。那天我看見的犯人是不是你?張錦。”張錦即為當日被楊懷朔指證的兇手,也是獲得無罪判決的嫌疑人。可是,張錦這個人是否存在如今都成了懸案。
面具……
法庭上直視他的面具人。如果那些全都是貪婪眷屬的話,那場法庭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我所看見的,是真實嗎?
我所聽見的,是真實嗎?
我所寄予希望的法庭,是真實嗎?
我所執著的正義,是真實嗎?
什麼是可相信的,什麼又是不可相信的?
“是我。”惡魔說道。
“那我的父母……”
“我沒有殺死他們。”
“胡說!”
“這就是真實。”
“閉嘴!”楊懷朔伸出右手,槍口對準惡魔。他此時已是窮盡瘋狂之態,富家少爺的優雅蕩然無存。人的面相,與心有關。
抑鬱時,臉色會發暗。
開心時,臉色會紅潤。
沒了心,臉就會變成面具。
現在楊懷朔就是一張如同暴怒野獸的臉,像是老虎被踩了尾巴,像是鱷魚被套上嘴環,像是龍被折了雙翼。
憤怒毫不掩飾。但在憤怒的背後,卻是懷疑與恐懼。
一直追尋真實的偵探,如今卻對即將到來的真實感到恐懼。
如果……如果不是惡魔做的話……
那犯人……
犯人是……
“是我。”
插入二者間的,是楊懷朔十分熟悉的聲音。
蒼老、穩重、是他每天都要聽上幾遍的聲音。
他的爺爺,父親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