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的第二日,雲亦絲強撐著發抖痠軟的雙腿,拜見公婆親眷,只想回房悶頭大睡一場,偏偏,那個冷酷煞人的丈夫,提出了要帶她去見他的同袍兄弟。
雲亦絲打小就是個堅韌的人,就算身體再不適,也強忍著在臉上做出輕鬆愉快的表情,盡到自己當家主母的職責。
貼身的大丫鬟提前給她通個氣兒,姑爺的親兵就是接親的隊伍,那一隊人個個殺氣沖天,就算沒有穿上盔甲,挎著腰刀,也跟要屠人的表情一樣。
哪裡是迎親,土匪搶親也不過如此,把整個朱雀大街上看熱鬧的人群都嚇住了,尤其那迎親的隊伍,排著陣列,連腳步聲都是一模一樣的,沒有一點雜音,沒有一點表情,幾十個人象一個人一樣,皇家鹵簿儀仗隊也不過如此。
說實話,雲亦絲心裡已經揪成一團,緊張又恐懼。
這些兵痞殺人不眨眼,剛從戰場上下來,誰不知道他們一戰滅了土谷渾人一萬多人,摞起來的人頭,能封住玉門關。
做為掌家媳『婦』的雲亦絲,端著自己認為最端莊得體的笑容,接受丈夫親兵們的拜見,至於丈夫的介紹,她根本記不住,這好幾十號人呢,不管是張三李四還是王二麻子,他們真的有再見的機會嗎?她很懷疑。
咦,咦,咦,劉三牛,她突然反應過來,急切的在那穿的一模一樣的人群中尋找熟悉的臉龐。
被孤身一人送到京城,受到欺凌辱罵;一日日勾心鬥角敗下陣來,被人冷嘲熱諷;好容易嫁人,卻經過了昨晚那一夜漫長的痛楚煎熬,不知該如何度過以後的日子的惶恐,全部湧上心來。
明明知道養母幫她掩蓋了身份,不讓她和劉家人相見,是為了她好,這個新身份讓她能名正言順的嫁到呂家來,可是乍見親人的喜悅和這一段時間的委屈,擊垮了她,還未說話,淚水已經『迷』蒙了雙眼。
劉三牛看著這個滿頭珠翠,身上穿著他從未見過的精緻衣裳的副將夫人,滿臉淚水對著自己哭,啥情況啊?
雲亦絲徹底崩潰了,彷彿又回到了那個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兒時,這麼長時間,一個人面對陌生環境,惡意的親戚,多少次一個人夜裡躲在被子裡偷偷地流淚,她真的很想幾個哥哥。
同是閨閣女子,有哥哥的受了委屈,有兄長來找場子,而她只能自己忍受,還不能和養母訴說,養母已經夠難為了!
無數次她回想起小時候,她也是有哥哥的,還有好幾個哥哥,村裡小夥伴都不敢欺負她,她只要一哭,就會有一個黑小子衝出來,大喊一聲:“誰幹的?”
那時候吃不飽,穿不暖,還有一個隨時會把她賣掉的娘,可是她是有哥哥的。
“三哥,我是小三姐。”雲亦絲終於下定決心,說了出來。
劉三牛不敢相信,這麼個大家閨秀和三姐那個黑瘦丫頭哪有一點相似之處?
除了這哭的模樣有點象,曾經村裡的小子搶了三姐的一小塊鍋盔,三姐就是這樣拉著他的袖子哭了一天。氣得他把那小子打得三天起不來床。
殺神很有耐心地看著自己的小妻子與親兵互動,兵書有云:敵不動,我不動。
劉三牛畢竟當過偵察兵,比深宅內院的女人更有危險感,殺神的目光讓他『毛』骨悚然。
他迅速立正,敬禮,大聲彙報:“報,這是我親妹妹,自幼過給人家當女兒了。”他可沒臉說是賣出去的。
殺神目光中的殺氣收斂了些,雲六小姐是收養的,這個沒瞞著呂家,雲十三孃的婆家還在京城呢,一問便知,十三娘沒生養過孩子。
人家是親生兄妹,殺神讓出空間給兩人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