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丹帶了許多人穿著一身黑袍在易水等待,要與荊軻送別,荊軻其實不喜歡黑色,也不大懂燕丹非得穿著黑色和他送別,難道就只是單純地因為自己是墨家就得穿得和墨一樣的顏色?
殘虹帶給他的改變是潛移默化的,所以荊軻並不能真正感受到殘虹了裡面究竟有什麼兇戾之氣,唯一的變化大概是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一些問題。
直到現在站在易水河畔吹冷風的荊軻心中還在思慮,自己究竟是殺了嬴政還是不殺嬴政,如果不殺他要怎麼控制住他,之後又要怎麼去處理。
然後他又想起了深宮中的女人,還有自己的孩子。
高漸離在旁邊跪坐於地,琴放於腿上,面色肅穆地彈曲,曲中境地悲涼落寞,荊軻複雜地看了高漸離一眼,想說什麼讓他不要彈了,聽得他太難受,轉念間又思及這大概是自己和高小弟最後一次見面,索性也就隨他去。
刺殺嬴政不是小事,無論成功不成功,最後他都沒有辦法活著離開咸陽。
眾人對荊軻很有信心,但荊軻對自己很沒有信心。
就在此間之前,荊軻得到訊息,自己的一個朋友已經投靠秦國,現在正侍奉在嬴政身邊,荊軻的心裡沒有任何底,在場的眾人不明白,也沒有見過那個人。
本來現在他應該跟隨荊軻一同去行刺,如今荊軻的身旁換了人,是一個呆頭呆腦,虎裡虎氣的少年。
他叫秦舞陽。
“荊先生,此去秦國萬分兇險,還望荊先生多多保重。”燕丹又開始了自己表裡不一的含淚揮別,演技大開,看得荊軻心頭一熱。
周圍來送行的人無不垂首涕零,如果是秦沚在此處一定會忍不住地吐槽,你們究竟哭個什麼鬼?
荊軻跟你們有關係嗎?
高漸離面色冷冷,歪著自己的嘴完成了最後一個音符,為自己的曲子畫上完美的句號,然後心滿意足地抬頭看向荊軻,突然想起荊軻今日要去咸陽刺殺嬴政,不由得立時間呼吸一凝。
方才彈得投入,差點忘了正事。
他努力了一下,確實哭不出來。
“哇,高小弟你怎麼回事啊?不會笑就算了,你別不是連哭也不會吧?!”
“兄弟我就要為國捐軀了,你不表示一下?”
荊軻揉了揉自己的虯髯,十分尷尬地打趣了高漸離一句,卻發現他還是原來那張臉,一點兒沒變,眼睛裡流露出的神色是他表達自己感情的唯一方式。
所以荊軻能夠看出,高漸離是真的悲傷。
不止是為他這個大哥,也是為亂世浮萍般的燕國。
似乎誰都能夠看出刺秦不是明智之舉,唯獨燕丹覺得這是個好計策,在他看來只要嬴政一死,天下太平。
荊軻撓撓頭,轉身帶著秦舞陽離開,無奈嘆道:
“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