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正值過年，咸陽宮內的看守要比尋常來得鬆懈一些，主要表現在於嬴政不常去的其他宮內地方，趙高不敢私自將嵐帶出宮，一旦被發現後果不堪設想。
他只得自己買通了些人，自己喬裝成宮裡的下人，來到這處偏僻之地，與嵐一同吃個飯。
飯食十分樸素，比起趙高平日裡享用的山珍海味相差極遠，但他也不嫌棄，就跟嵐一同吃著，不時會往嵐的飯碗裡面夾菜。
“我去和錢總管說了，以後的飯食會給你們加的好些，你現在每日間做這麼多重活累活，一定得多吃一些，不然久了身子會累壞……”
“等到再過兩年，你的贖罪期限到了，我就去向陛下請示，讓你出宮，然後幫你物色一個好人家，結婚生子。”
“……”
嵐安靜地聽著，看向趙高的臉上始終洋溢著一股天真與溫柔的笑意。
“嵐不想嫁人。”
說的正起勁的趙高聽到嵐這句話，表情變得僵硬，看著自己妹妹許久，他才問道：“嵐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誰家的女孩子不嫁人的，若是你有個孩子，以後老了孩子也能照顧你……”
他對於嵐的想法十分不解，嵐將目光投向趙高身後，那裡是一堵牆。
老舊的土石牆，牆邊一處枯井，是曾經被遺棄的角落，咸陽宮內的修建太寬，每逢此等偏僻地方，總會有失修的破損，尋常不會有人來這個地方，滿地的野草蔥蘢，即便是冬日嚴寒也完全不能折損它們的生命。
“嵐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哥哥有所不知，嵐常年在宮中勞作，落下了一身的病痛，等到罪孽贖完，恐怕已經年過三十，莫說沒有漢子願意去娶一個年邁一身病的女人，就算是有，我恐怕也沒有辦法為他生孩子了。”
嵐的語氣很平靜，至始至終也沒有任何沮喪與痛苦的神色，然而趙高聽在耳中，心口彷彿刀削一般。
“哥哥不必這般掛念，日後若能陪伴在哥哥左右終老，對嵐來講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趙高沉默，雙手緊緊攥成拳頭，許久後才撥出一口氣，喉嚨哽得微痛。
“嵐放心，待你出宮後，哥哥一定請最好的醫生來為你調養身子。”
嵐微微一笑，點點頭，埋頭吃飯。
曾幾何時，他們家中也算人口鼎盛，大宅子裡許多孩童歡笑聲還依稀在耳，一側目的功夫，雲煙散去，她只能看見這處爛牆角的蕭瑟。
“哥哥不要去做傻事，沒有你，嵐就什麼也沒有了。”
趙高聽完嵐的話，喉頭哽咽，不敢發出聲音讓嵐聽見，一個勁地輕輕點頭。
……
小聖賢莊子裡頭，許多人換了身喜慶的衣服，曉夢被伏念牽著在莊子裡閒逛，跟裡頭笑容滿面的學生打招呼，她身上換了從臨淄買來的大紅裙襖，配上那頭輕柔順滑的銀絲，活脫脫多了幾分古靈精怪的味道。
秦沚還坐在自家的院子裡，幫忙掛上了紅布遮住的燈籠，附近住處的書生今日好生給自己放了假，不再讀書，一清早就開始打整，然後互相串門，不少平日裡的熟面孔都到了秦沚的院子裡送了些水果和自己寫的祝福，秦沚在前一天晚上跟楚香蘭也忙活了極長時間，用紅色的錦布縫了很多福袋子，裡頭放上一些小麥，內有來年豐收，前程似錦之意。
過來串門的書生，秦沚收了禮物，都會回送他們一份福袋子，楚香蘭去了小聖賢莊的廚園子操勞，準備給這些平日裡的師兄師弟們煮好肉好菜吃，荀子早早讓顏路去和子建去桑海附近的城鎮購買了不少好酒，此時正在回來的路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