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屏走後,惜春看著圓桌上那兩支紅紅的大蜡燭,不由又想起迎春來。一年前,二姐姐迎春也曾經像自己今天一樣。如果說有什麼不同,就是寧國府榮國府兩府前來送親的人更多些。可是,最終她的婚姻卻成了孽緣。黛玉告知自己說,迎春是先失去肚子裡幾個月的孩子,然後人不見了。孫家還說迎春帶了丫頭繡橘和孫家不少銀錢逃走的。
可是,孫紹祖明明還沒有孩子,若說他會害迎春失去孩子,好像也說不過去。因為所有的男人,都應當很看重子嗣的,難道孫紹祖例外?難道孫紹祖是折磨迎春以至於失去孩子的?
如果真是這樣,迎春會不會並沒有逃出孫家,而是被孫紹祖害死,再造謠說迎春和繡橘逃走的呢?
想到這裡,惜春不由更為迎春擔憂起來。迎春身上的傷,是眾姐妹親眼所見,迎春如果真是被孫紹祖害死了,那又能怎麼樣呢?
堂堂一個國公府,世襲一等將軍的親生女兒,嫁出去不明不白沒有蹤影,也沒有一個家人有疑惑?
剛剛失去孩子,病體纏身又一向柔弱老實的的迎春,竟然敢帶了銀錢逃出去,惜春總覺得有些不相信。迎春若真的帶上繡橘,逃出去躲到某個地方,有沒有可能呢?
記得自己曾經勸慰過迎春,要這個老實的二姐姐暫時忍氣吞聲,存好銀錢。有了銀錢,想去哪就去哪。迎春會不會一下子了悟,學自己帶了繡橘真逃走了呢?
惜春想到這裡,慢慢回思起和迎春一起時的點點滴滴。迎春平常木訥老實,以至於很多下人背地裡說她“二木頭”。可是,迎春很喜歡下棋,原來在大觀園,她的棋藝是最好的。在被逼無奈的情況下,迎春突然大膽做一次別人想不到的事情,一定可能!會下棋的人,怎麼可能胸中無丘壑?
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在某個地方,突然見到健康平安,而且過得自由自在的迎春,或許還有一個真正關心她的姐夫,該是多麼的讓人驚喜!
惜春起身,正要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只見柳湘蓮走了進來。
惜春忙放下書,羞紅臉低頭道:“柳大哥回來了?我讓彩屏給你端醒酒湯進來!”
柳湘蓮一把抱起惜春,笑道:“妹子今天太美了!”
柳湘蓮說罷,又迅速放下惜春,歉意道:“妹子,我忘了我一身還有酒氣。不過我告訴你,剛才在外面看到姑媽,說妹子讓彩屏幫我備好了醒酒湯,我已經喝了,我現在去洗漱換衣服,一會再來陪妹子,妹子等著我!”
惜春忙羞紅臉道:“柳大哥,那我幫你去拿衣服!”
柳湘蓮忙道:“妹子,我自己來,你要是困,先去歇息!”
柳湘蓮說罷,已經自己去櫃子裡拿了衣服,笑看了一下惜春,走了出去。
看著桌上的那兩支燃著的紅紅大蜡燭,惜春才回神想到眼前還是自己的洞房花燭夜,本來輕鬆的心頓時有些緊張起來。單獨和一個男人這樣共處,一會兒還要同床共枕,這怎麼適應得了?
惜春走到裡面臥室,開啟窗子,只見一彎新月正高懸蒼穹。一陣寒風吹來,惜春感到一陣涼意,卻並不想將窗戶關上。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時光過得多快,轉眼自己已經離開賈府八個多月。大觀園中,眾姐妹的屋子現在會是什麼樣了?自己那個可恨可氣無奈的親哥哥是不是還和先前一樣?自己的出走,會不會改變賈府中的某些人?把自己教養長大的賈母,會不會恨自己?
突然感覺身上暖和起來,很快,一人將自己扶正轉身。
原來是柳湘蓮給自己披上了披風,這是一個實在長得很帥氣的男人,此刻正脈脈含情看著自己道:“妹子,月亮好看,也別凍壞身子,要不明天別人會怎麼說呢?”
惜春忙低頭緊張地答道:“不是,柳大哥,我在屋子裡呆了一天,想透透氣。”
柳湘蓮忙問道:“妹子是說我們這個新房很悶?”
惜春有些結結巴巴道:“不是,柳大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柳湘蓮笑道:“我知道妹子的意思。來,妹子,你別緊張,我給你奏一曲!”
柳湘蓮說罷,關上窗子,只露出一小塊空隙,然後拉著惜春的手來到外面屋子,從架上搬下那箏,笑看著惜春道:“妹子,我只奏一曲,妹子一會給大哥點評一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