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探春沒有想到的是,賈府的送親人之中,趙姨娘和賈環並不在其中。因為自己沒有品位,探春被南安王府認女,接進宮被封為公主,所有的賞賜和榮譽都給了王夫人,趙姨娘與賈環並沒有因為探春身份的變化有所改變。就在昨天晚上,賈政和王夫人商議明日送探春和親諸事,趙姨娘也只在一旁聽著伺候,卻沒有得到一句安慰和招呼去送親的話。
躺在床上,趙姨娘的心隱隱作痛。探春是自己親生的,賈環也是,可是自己和沒有孩子的周姨娘並沒有什麼區別。在這個赫赫榮國府,自己不能說什麼,也不能隨意做什麼。有時壓抑久了,就勢鬧騰一番,最終委屈的不單是自己,還有探春賈環。趙姨娘就是想不明白,也控制不住自己。
次日早上起來,趙姨娘竟然喉痛鼻塞,直打噴嚏。於是賈母發話,讓賈環陪著趙姨娘,請大夫醫治。還說趙姨娘眼下已經是公主生母,不可怠慢。賈母已經說得這樣明白,趙姨娘和賈環只好留在家。
和平常女子出嫁不同,探春這次並沒有蓋上紅蓋頭。探春正望將要登上的送親大船惆悵,只見李泰下馬走過來道:“公主,請上船吧!”
探春身邊宮裝打扮的侍書還有另外一個宮女,聽了李泰的吩咐,忙扶著探春走上船。
那些隨從也分成兩撥,分別上船。
見送親的人都已經到了船上,李泰吩咐兩船正要起航,只見碼頭送親的人群中突然奔出一人,走下碼頭,往江邊跑來,口裡大喊:“三妹妹!三妹妹!”
探春聽到喊聲,忙轉身回望,只見寶玉邊喊邊跑向這裡。探春忙對一旁的李泰道:“李將軍,請稍等!我想留幾個字給這個人送去!”
李泰忙問道:“公主,那人是誰?”
探春滴淚道:“那是我的親哥哥賈寶玉。”
李泰聽了,忙揮手叫人傳上紙筆。
探春擦了擦眼淚,很感激對李泰道:“多謝李將軍!”
探春說罷,對身邊的侍書道:“侍書,你快過去告訴寶哥哥,就說我說的,禮法有度,萬不可違規,我的話我會寫給他!回去轉給家人!”
侍書聽了,忙跑過去囑咐寶玉。
一時有人端來了一個小桌子,傳上筆墨。探春站著拿起筆,揮筆寫到:“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恐哭損殘年,告爹孃,休把兒懸念!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奴去也,莫牽念!”
李泰見探春在紙上一揮而就,字型剛健有力,詩意讓人深思回味,不由細細端詳探春一番,暗自驚異。
探春看看紙上筆墨已幹,忙將紙摺好,交給李泰道:“還請李將軍交給我哥哥吧!”
李泰接過探春的寫的紙,忙道:“公主放心!我這就送去”
探春回首見寶玉被攔住在岸邊,依舊在不停揮手大喊:“三妹妹!三妹妹!三妹妹!”
想到曾經在家的種種,還今後無法主宰的命運,探春心如泣血。
李泰來到寶玉身邊,朗聲道:“賈公子還是回去吧,這是公主給你的,好好保重!”
李泰說罷,揮手對身邊的人道:“開船!”
寶玉接過李泰遞給的紙條,卻沒有開啟看,只管看著已經離岸逐漸前行船發呆。
城樓,碼頭越來越遠,送親的人群也越來越迷糊,一直到看不見,站在船頭的探春,淚流滿面,卻沒有再說一句話。
李泰一直在邊上看著,一時竟然覺得有些揪心。忙走上前道:“公主,還是回艙歇息吧,我們的路途還很遠!”
探春忙問道:“敢問李將軍,我們這行程有多遠,要多久才可以到安南?”
李泰道:“回公主,我也只在書上看過安南國的位置,應當至少千里之遙,到那裡也許要幾個月。因為到湖南的水路要一個多月,陸路行進慢,我們這麼多人,到南海出境怕至少要兩個多月。”
探春道:“那我好好看看這路途風光,也許此生,只能這樣看一次!”
李泰忙道:“公主千萬不要這麼感傷,就如公主剛才說的,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也許都是緣。”
探春看了看李泰,用手帕將眼淚拭乾,問道:“我想問李將軍,你是不是和我林姐姐很熟悉?”
李泰忙問道:“不知道公主說的是哪個姐姐?是林大人的女兒?”
探春點頭道:“是,她是我姑媽的女兒,我記得我林姐姐十歲回京以後,常提起你。所以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早聽過你!”
李泰聽了,滿是惆悵道:“不瞞公主,我和黛玉妹妹情比親兄妹。在揚州在姑蘇,我們都是最好的兄妹!”
探春見李泰臉上頓現惆悵和失落,忙道:“對不起,我讓李將軍難過了。我和林姐姐只相差一歲,原來在榮國府,我們常一起作詩下棋論畫,現在想來,都如一場夢!”
李泰也嘆道:“世事難料,有時錯過了,就再不能再來。過去了的事情也一樣,明明只一年兩年,回首卻如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