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賈母讓人去把薛姨媽還有東府的尤氏,都叫來賞桂花。又讓人在藕香榭欄杆外另放兩張竹案,一個上面設著杯箸酒具,一個上頭設著茶筅茶具和各色盞碟。
原來這藕香榭蓋在池子中間,四面有窗,左右有迴廊,也是跨水接峰,後面有曲折橋。那山坡下兩棵桂花開得又好,河裡的水又碧清,坐在池子當中亭子上,視野十分開闊。
寶釵知道賈母心情好,因薛蟠當鋪裡有個夥計,地裡出的好螃蟹,前兒送了些給薛家。寶釵知道賈府從老太太起,連上屋裡的人,有一半都是愛吃螃蟹的,於是讓薛蟠去叫人去弄幾簍極肥極大的螃蟹,還抬幾罈好酒,叫早些一起送到大觀園。
賈母見寶釵這麼有心,忍不住對著眾人讚道:“寶丫頭就是想得周道。不過就是大我們這幾個姑娘幾歲,我看她行事不在鳳丫頭之下。我們家這些女孩子,沒有一個可以比得上寶丫頭的!”
王夫人笑道:“那是老太太謬讚了。”
鳳姐笑道:“老太太,我哪比得上薛妹妹呀,你知道我不識字又不會寫,薛妹妹飽讀詩書能能寫,不比我強還怪呢。都怪我爹,女子無才便是德,現在想來,將來我的巧姐,可不能像我這樣做睜眼瞎了。”眾人聽了,忍不住大笑。
不一會兒,酒菜都已經備好,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鳳姐李紈尤氏陪賈母一桌,寶釵黛玉與三春湘雲寶玉一桌,鴛鴦和平兒等和那些丫頭們一桌。一時品酒嘗菜,歡聲笑語,好不熱鬧。
看看桌上都吃得差不多,寶玉提議道:“昨剛寫了菊花詩,我們現在每桌都在吃螃蟹,我們來作螃蟹詩,怎麼樣?”罷叫人取了筆,低頭就寫。
眾人看時,只見寶玉寫道:“持螯更喜桂陰涼,潑醋擂姜興欲狂。饕餮王孫應有酒,橫行公子竟無腸!臍間積冷饞忘忌,指上沾腥洗尚香。原為世人美口腹,坡仙曾笑一生忙。”
黛玉道:“要這樣隨便寫,我也寫一首。”罷接過寶玉的筆,迅速寫道:“鐵甲長戈死未忘,堆盤色相喜先嚐。螯封嫩玉雙雙滿,殼凸紅脂塊塊香。多肉更憐卿八足,助情誰勸我千觴?對茲佳品酬佳節,桂拂清風菊帶霜。”
黛玉寫完起身道:“我想出去走一走,你們慢慢吃。”
惜春道:“林姐姐,我也不敢多吃,我們去釣魚吧。我剛才看那裡好多紅鯉魚。”於是起身和黛玉一起離開。
寶釵看了一下寶玉和黛玉的詩,笑道:“我也來和一首吧。”罷拿起筆寫道:“桂靄桐陰坐舉觴,長安涎口盼重陽。
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空黑黃。酒未滌腥還用菊,性防積冷定須姜。於今落釜成何益?月浦空餘禾黍香。”
探春湘雲寶玉見了,都忍不住讚道:“食蟹的絕唱!只是諷刺世人太毒了些。”
此時李紈剛好過來,看了一下寶玉黛玉寶釵的詩,笑道:“蘅蕪君這首詩,可以和瀟湘妃的菊花詩媲美了。”
寶釵聽了,含笑不語。
次日,賈母叫過鳳姐道:“昨雖然是我請客,但你薛妹妹一家卻送了那麼多螃蟹和酒,讓她們比我還費心,我想明日請她們再聚一,你看如何?”
鳳姐笑道:“老太太放心,我這就去叫平兒準備。”
鳳姐正話,平兒進來回到:“二奶奶,劉姥姥來了,還帶了好些瓜果蔬菜來。”
賈母忙問劉姥姥是誰,鳳姐於是了一下,笑道:“難為她會記得這點恩情,當年我不過就給了她二十兩銀子,她過了這麼幾年,還來送東西給我們。”
賈母忙道:“你們年輕,不知道其實鄉下人有時心更實,更重情義。我正想找這樣的老人家積積福,明日既然請客,留下陪陪我們笑也好,不可怠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