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老太妃也聽見了他的聲音,就緩緩地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而司空疾的目光這會兒也與她正好在半空中碰上。
司空疾的耳畔彷彿就聽到了十一年前那個夜晚,她聲音帶著幾分涼意,蹲在他面前,問他——
“小六啊,你想不想活下去?”
那個時候,他不過剛剛十歲。以前梅妃總跟他說,在他的母妃活著的時候,餘老太妃對柔妃也是左右看不順眼的,每次在哪裡碰到了柔妃就要呵斥她很久,對柔妃一向是冷言冷語冷目以對,所以,餘老太妃雖然也和太后鬥,可也依然不是能護著他們的。
也算是宮中這麼一堆磋磨他們的人中的一個。
可是那一個冰冷的晚上,在他被太后宮中的穎嬤嬤指使著在雪地裡做什麼壽桃的時候,餘老太妃出現了。
當時他看到她的時候也很是防備,聽到她這一句問話的時候他甚至還不想回答,怕自己回答得不對,又被人抓了話柄。
然後她又重複著問了他一遍。“你想活下去嗎?六殿下。”
當時他忍不住了,就回了她,“誰不想活?誰會想死?”
“呵呵呵。”餘老太妃笑了起來,那是他第一次看見她笑,她伸出手來,握住了他凍得通紅的手,很用力,握得他的手痛極了。她收了笑容,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如果想活下去,你就爭取離開大貞,去瀾國為質。”
在那之前,他是沒有想過這件事情的。
“咳咳,我這身體,去瀾國,只怕是要死在路上。”
餘老太妃搖了搖頭,“雖是兇險,但至少有一線生機。你要是繼續留在大貞,活不過三年了。這就看你自己怎麼選了。”
“父皇總不至於真的讓我去死。”他咬了咬牙。
餘老太妃就沒有再說話,她鬆開了手,轉身走了。
後來,他似乎也是有意地爭取了這個機會,但是他對司空現還抱有期望,覺得司空現應該不會讓他去,可惜最後,他失望了。
司空現不在意他的病體,果然派他去瀾國為質了。
他想反抗的時候再次想起了餘老太妃那一晚的話,便沒有再反抗,接受了這安排。
如今,他活下來了。
他回來了。
餘老太妃現在比那個時候又老了許多,她臉上的皺紋都像是寫滿了風霜。這個女人目光太過沉靜了,一看就讓人覺得,她年輕的時候都是一個不好惹的主。
“這可是六殿下?”
餘老太妃緩緩開了口。
司空疾頓了一下,走到了她面前,微微一躬身,“無疾見過老太妃。”
這不過是一句特別特別簡單的話,但是司空疾卻看到餘老太妃的手微微一顫。
過了片刻,她才開了口。
“老身見六殿下如今長得風姿翩翩,頗為欣慰。”
胡公公看了看餘老太妃,又看了看司空疾,上前一步,“老太妃可是有事求見皇上?”
“正是。”餘老太妃便沒有再看司空疾,轉向了胡公公,“老身有一家奴,這兩日出府辦事,卻不曾回來,方才有人給老身送信,說我那家奴惹了事,被帶到宮裡來了,所以,老身便想來看看皇上,順便帶他回去好生教訓。”
這話說得——
一個家奴而已,還要她親自來接回去?
那真的就是一個普通的家奴嗎?
而且,那已經死了啊,還有人給她送信傳了錯誤的訊息?什麼叫做是惹了事被送入宮?
這麼說來,那個人真的是餘府的小廝了。
胡公公面色不變,對餘老太妃說道:“還請老太妃先等等,奴才進去稟報皇上一聲。”
“有勞胡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