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章
一廢太子三)
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四,待到日上三竿,一眾行人終於入住蹕鷲和洛行宮,沉默了一路的康熙開始召見隨行的大臣。
昨夜雖是很快封鎖了訊息,可在康熙的授意下多多少少的還是向不少官員透漏了出去。
知悉此事的大學士陳廷敬、領侍衛內大臣尚之隆、禮部尚書富寧安、都統崇古禮、近御侍衛吳什、起居注官等紛紛被一道口諭請進書房,看似鎮定的瞄一眼上面提筆書寫著什麼的萬歲爺,對跪在一邊的三位阿哥都是視而不見。
整個書房裡除了康熙一個人筆尖在紙上游走的聲音就只有淺淺的呼吸聲了。
梁九宮立在桌旁,眼角的餘光隱約看到萬歲爺緊抿的雙唇,攥著毛筆的微微顫抖的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心下暗歎:太子爺這次怕是寒了萬歲爺的心了,這恐怕是難以善了了……
盞茶時間過去,康熙的筆依舊沒停,只是穩健了許多,眼角眉梢也帶上些許厲色,看的邊上的梁九宮心驚膽戰,倒是下邊依舊跪在那裡的臣子看不到,不然就更心驚膽顫了……
一炷香過去了,下邊的人膝蓋早就痠痛不堪,不過卻是沒人敢露出半分不耐,身子跪在那裡一動不動……
終於康熙站了起來,梁九宮自是小心翼翼的將御筆掛好,奉上茶盞。
康熙擺擺手,這才開口道:“起嗑吧。昨夜的事兒都聽到風聲了?拿去看看!”
康熙這沙啞低沉的話音落盡屋子裡的人耳裡,尤其是最後一句,聲色俱厲,不啻於在眾人頭上打了個驚雷,皇上,這是有決定了。
陳廷敬小心的接過,迅速的瀏覽了一下,臉上的驚容不住的擴大……
胤礽看著傳閱的眾人的神色,臉上的淡定依舊,只是目中的悲慼愈來愈濃;
胤褆本以為這一路上皇阿瑪沒什麼反映,心中忐忑不安,如今看眾人神色臉上的喜色卻抑制不住的冒了出來……
這二人的反映別人沒看到,胤祥卻是看在眼裡,心中的猜測也是愈加肯定。
書房內的事兒大體胤祹是知道的,何況小十六跑來跟他說皇阿瑪發了好大的火,他在書房外頭老遠就聽到了。
胤祹聽到康熙發火心裡反倒是放心了,這一路不聲不響的,又加上喪子之痛,胤祹還真的怕他憋出什麼病症來,這會兒能洩洩火也是好的,畢竟他可是這個王朝的頂樑柱,現在倒不得吶。
他這會兒忙著準備十八的後事,尋思著往京裡送信兒的也快到了,只是這緊要關頭他卻是不敢給那人傳個信兒,不過康熙卻是發了旨意給宮裡頭的,何況在康熙心中還是倚重這個埋頭苦幹的兒子的,想來也無須自己擔心。
現在讓他憂心的倒是那裡面的十三了,只記得他隱約被圈了十年,可具體哪一年他記不清了。至於那胤礽他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勸他了,這些年的傾慕怕不是自己的言語就可以打動的,要放手早就放手了,再說那人彷彿不是很戀棧那個位子,可眾虎環伺卻也是身不由己吧……
胤祿看著這哥哥自從聽了自己的話就開始神遊,這會兒又擰起眉頭,忍不住出聲問道:“十二哥,也在想十八弟嗎?”
胤祹聞言一愣,回頭摸著眼眶微紅的十六的腦門,心下暗歎,這時候想到小十八的也就這幾個小的了吧?
“放心,十八能離開這裡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吶……”
“十二哥?”胤祿停了半天也沒分辨出方才哥哥說了什麼。
胤祹看著十六那疑惑的目光,拍拍他的肩膀,道:“沒什麼,快回去洗洗臉,待會兒也許得去給皇阿瑪問個安。”
還沒等胤祿往回走,傳旨的太監卻到了。
倆人不敢怠慢,整了下衣服便往書房那邊的行去。
待到倆人到的時候卻是早就站了陳相等人了。
只等了一小會兒,康熙便從裡屋轉了出來,身後跟著胤礽三個。
“跪下!”
胤礽身子一顫,便順勢跪下了,那“噗通”一聲讓眾人下意識的往他看去,卻只發現他臉上的神色愈發的淡漠了。
這表情落盡胤祹眼中,心中卻是一跳,若是餘情未了,加上身邊小人當道,這二廢怕真是他奪位導致了。又看了看那一夜蒼老了很多卻依舊挺直脊樑的康熙,心中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嘗過權利的滋味,這大概是最難放下的東西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環視跪在下邊的,領侍衛內大臣、滿洲大學士、前鋒統領、護軍統領、副都統、護軍參領、侍衛、滿洲侍郎學士、起居注官等並沒有叫起,看到梁九宮準備宣讀那道聖旨,他突然伸手止住,自己接了過來,開口唸叨: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業……兢兢業業軫恤臣工、惠養百姓,惟以治安天下為務。今觀允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虐眾、暴戾□難出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惡愈張,戮辱在廷諸王貝勒、大臣、官員、專擅威權、鳩聚黨與、窺伺朕躬,起居動作、無不探聽,諸王、貝勒、大臣、官員、任意凌虐,恣行捶撻耶!如平郡王訥爾素、貝勒海善、公普奇俱被伊毆打。大臣官員、以至兵丁鮮不遭其荼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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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邊跪著的阿哥、重臣聽著這話那頭是越來越低,胤祹聽到那斷斷續續的嘶啞聲音,則是擔心的往康熙和胤礽身上看去,倆人一個面色通紅,一個面色慘白,卻是如出一轍的兩行眼淚掛在腮邊……何苦吶......
康熙越說越氣,越說越激動,嗓音也不由的拔高:“朕知允礽賦性奢侈,著伊乳母之父凌普為內務府總管,俾伊便於取用。孰意凌普更為貪婪,致使包衣下人無不怨恨!……今日被鴆、明日遇害、晝夜戒慎不寧!……似此之人豈可付以祖宗弘業!?且允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稱不孝!朕即位以來諸事節儉,身御敝褥,足用布襪。允礽所用一切遠過於朕,伊猶以為不足!恣取國帑、干預政事、必致敗壞我國家、戕賊我萬民而後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為君、其如祖業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