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修蓉與衛青從老君庵中出來,在殿前短暫相敘了片刻。
“聽聞衛將軍婚期以至,一直未有機會向將軍道賀,今日倒是趕了個巧。”陸修容語意恭敬平和:“以前與李姑娘有過諸多誤會,原本是無顏面再面對將軍的。今日在這青雲觀中碰上,或許是機緣巧合。也希望將軍與李姑娘可以摒棄前嫌,原諒修蓉曾經的無禮與冒犯。”
她語態誠懇,容色也謙和平靜,反倒讓一直想要與其保持距離的衛青著實有些不好意思了,趕忙回應道:“姑娘這是哪裡話,姑娘也是盡忠職守,阿鸞她那時年少無知,也有許多不周到的地方,冒犯了公主與姑娘。好在一切已塵埃落定,誤會也都解開了。”
“將軍實在是客氣,倒是讓修蓉難為情了。只願下次見到李姑娘時,可以當面致歉。”說罷,她緩緩地抬起頭來望著衛青,略微抱歉地一笑:“只怕到時見時,就要改口叫衛夫人了吧。”
衛青微怔,略微羞赧地淺笑,沒有再應聲。
原本同為平陽後府寄人籬下的奴僕,他與他的姐姐如今卻已是高不可攀的皇親貴胄。誰又會想到他也曾穿著粗布爛衫徘徊與馬前,過著朝不保夕,任人欺凌的生活。陸修蓉望著他,如今的衛青,不管是相貌還是家室,都已是無可挑剔,任憑長安城中的哪家富貴人家的姑娘見了,也都會都會為之心動了。
可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樣的變化一樣,還是如過往一般氣息沉著淡然,說話的語氣與對待她的態度也是一樣的溫柔親和。一襲不露聲色的織錦青衫穿在他身上,腰間也未著任何華麗的配飾,卻也因他的高雅氣度與挺拔是身板兒顯得器宇軒昂,貴不可言。
溫言軟語,謙謙如玉,眼角眉梢絲毫沒有那些一朝得勢之人的放曠與不羈。
陸修蓉只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離自己是那麼近,又是那麼的遠。她好像從來都沒有真正地瞭解過他,更別說讀懂過他。
以前在侯府之中的萍水相逢,因為他的嶄露頭角而心生愛慕,如今他已像天上的星辰一般高不可攀,而自己卻也只是平陽身後的一道微茫的影子罷了。
那些情愫如今都已只能壓在心底,如同陳年往事一般,再不可提起了。
她心中苦澀,卻也不願顯露,只微微欠身要向衛青拜別。
可起身抬首之間,忽然看到衛青身後一個目光異常的男人腳步飛快地迅猛逼近,驀然不知從哪裡忽然抽出了一柄寒光凜凜的長劍,殺意畢露。
陸修蓉甚至顧不上去喊衛青回頭,那人飛快的步伐已是銳不可擋。她須臾之間之骨折慌忙地一把推開衛青,自己卻來不及閃躲,為時晚矣。
周圍的人潮頓時像炸開了鍋一般開始尖叫逃竄,衛青一把扶住陸修蓉跌倒下來的身體,那柄劍直直刺穿了她單薄的左肩,溫熱的鮮血汩汩流出澆溼了她的素色的羅裙。若不是她替他襠下這一劍,只怕自己如今早已被冰冷的刀劍貫穿了胸口。
他已感到四周亦有殺意襲來,一手扶著陸修蓉正要拔出腰中佩劍之時,面前的刺客忽然從袖中朝著自己潑出一道白色的粉末。衛青來不及閃避,懷中受傷的人卻不知哪來的力氣,忽然一把掙脫開他的手臂,擋在他的身前,替他承受了那災難性的一切。
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青雲觀的蒼穹。
衛青只覺得自己血脈都要凝結成了冰,怔怔望著面前纖細的身影轟然倒地,一把利刃直直朝著自己衝了過來。
他來不及閃躲,只得迎著那充滿殺意的眼睛驟然抬手,一把握住了他刺向自己胸口的利劍,死死扣住。迅疾飛身一腳,直蹬那人胸口。
那刺客被他一腳踢得向後倒去,衛青轉手接過劍刃,轉身擋住了從伸手刺過來的刀劍。
五個人順勢將衛青圍在了中間,握著寒刀如狼似虎地緊盯著如困獸之鬥的他。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他冷聲問了一句,卻並沒有得到回應。
他心中已瞭然,自己是問了一句廢話。
既然在人潮入織的青雲觀中能準確地像自己動手,想必也早已預謀多時。他透過無人之間的縫隙瞥了一眼倒在一旁的陸修蓉,只見她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已經沒有的生息。
衛青迅疾怒火攻心,抬手便朝著其中一個刺客衝去。四周寒光凜凜,他卻也雙拳難敵四手,只能勉強閃躲開致命之處。長衫連著皮肉被刀劍割裂,鮮血浸染了衣袖。
忽然他的左肩中了一劍,雖然不深,卻也引得熱血汩汩而下。這些人身法利落,也不是泛泛之輩,衛青自知自己再撐不了多久便會成為刀下亡魂,可心中還是牽掛著獨自卻了西殿的李鸞。
他心卻卻還有些慶幸,慶幸她此時為和自己一起。若是這些歹人只是衝著自己,至少此時,她還應該是安全的。
衛青已顧不上許多,望著漸漸逼近的寒芒他,他強忍著身上的劍傷緊握手中的刀刃。
對此豺狼,卻也只能殊死一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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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鸞一路焚香禱祝,三跪九叩,從聖母王宮中出來行至中殿時卻未見到衛青到來。小璞見她似乎有些疲倦了,嘴唇有些許的蒼白,便扶著她到一旁的石碣上坐下休憩。
兩人正笑語晏晏地聊著天,忽見東殿那邊人潮轟然湧來。像是背後緊跟著猛虎,那些如織遊人無不神色慌張,四散而逃。
李鸞心中一慌,不知衛青所去的東殿究竟出了什麼事,急忙起身逆流而去。她身體本就單薄,幾次都被人潮衝了回來,正欲上前卻又險些被一個跑得慌張的老伯撞到,還好被背後的小璞一把扶住了。
“你這姑娘怎麼走路的,要不長點眼,還敢向東邊去。”老伯正要破口大罵,可看到是個漂亮的小姑娘,心腸也不禁軟了下來,慌忙勸道:“快走吧,姑娘,那邊出了大事。”
“老伯伯,那邊出了什麼事?”李鸞抓住老伯的衣袖,不知為何她只覺得眼皮跳得厲害,心中惴惴不安。
老伯忙著逃命,一把撇開李鸞的手,只匆匆應了一聲:“那邊有人殺人了,快走吧。”便落荒而逃。
李鸞望著人潮向著自己洶湧而來,一張張面孔從迎面到錯過,卻始終都沒有看到自己心中所擔憂的那張面孔。
李鸞心亂如麻,忙奮力撥開人群向東面敢去。人潮越來越稀疏,可她的心卻越來越慌亂,忽然腹中一記痙攣的抽痛,她臉色一白,捂著腹部慢慢跪下身去。
周圍的嘈雜的呼喊聲漸漸退去,李鸞喘著氣緊皺著眉頭,腹中的激動慢慢緩和了下來,她只覺得手腳已冷得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