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吉婆大娘也曾誇我長得好看。
在茫茫草原之上,所能見到的人實在是有限。偶也有趕著羊群遷徙時,遇到別同樣拖家帶口的牧民,也因大娘不喜我與胡人家的孩子多來往,說他們大多生性野蠻,恐會傷了我。所以即使是這樣的萍水相逢,都不過是須臾間的點頭之交。
若是貌美的女子,便更是寥寥。
我對這世間女子的品貌,究竟該如何評判,著實是並沒有什麼概念。
康奘大哥又成日取笑我細胳膊細腳,在他的審美品位中,像我這樣的女孩子,是必須要他賠羊賠馬才能嫁出去的。
那時,我還一直以為。我的康奘大哥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兒。世上的好男兒,也皆應如他一樣。
豪邁的笑聲,爽朗又堅毅,在他堅實的臂膀下,是我與大娘日日守著的那個在廣袤荒涼的草原之上小小的羊皮帳,也是我們的家。
然而現在,我的心中卻有了阿青。
二哥看似平靜的眼神中,有著一絲淡淡的憂慮,但那憂慮只是在他的眼中稍縱即逝,卻又像把一滴墨沉入汪洋大海,迅速消散得一點痕跡也看不出了。
我心中卻不禁忐忑了起來。
“莫非美貌也會是一件禍事?”我望著他,喃喃地問道。
他突然莞爾一笑,那笑容中有一種獨特的意味,卻叫我難以琢磨他真正的意圖,他沉默了一下,對我說:“史上多的是僅靠著一副天賜的好皮囊就飛黃騰達的主,他們多半也是不會像你一樣問這種問題。”
我恍然:“方才聽你的語氣,倒覺得你口中的‘美貌’二字,卻是一把刀子,隨時都會誤己傷人。”
他輕笑,撫了撫我的頭:“你這麼說也沒錯。不過……我是沒有辦法教你怎麼變醜的。”
他直起身子來,輕拂了又伸展衣袖,如雲的衣袖在空中靈活揮舞,袖間灌起風,宛如鴻雁振翅欲飛一般,他的手腕輕柔靈動地舞動著,隨著腳步的輕移,身形搖擺,風韻窈窕。
他唇邊輕笑,朝著我輕輕抬眉:“畢竟你哥哥我,從小習得的本領也只教人如何變得美起來。”
我怔怔望著他,我見過的男子,不是像康奘大哥那樣粗獷雄壯的威武漢子,便就是如阿青這般清俊挺拔卻英氣勃然的少年郎。
像二哥這般的,倒還是第一次見到。
他平時的樣子斯文清秀,像是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模樣。可是跳起舞的樣子,卻甚是柔美,本就生得面如傅粉,唇紅齒白,自然顯得更加有幾分女子的妖嬈之氣。
阿青雖也算是是面如冠玉,清新俊逸的少年郎,但他卻沒有一絲二哥這般的陰柔之氣。他如同冬日中融融的暖陽,舉手投足之間,全然是一派雅人深致、果敢堅毅。
他是翩然君子,他有時的隱隱霸道,卻也讓人心暖。
二哥說,若是到了侯府,在公主面前,若是我能顯得一兩點本領,留下的勝算便也更大了。說著,便開始教我和著昨天夜裡那首曲子,指導著我照著他的模樣學。
舞步也確實非常簡單,定是因為他亦是知道我沒有什麼根基,專門撿了些容易的教我。
我倒是幾乎看一遍就能記住,並費不了什麼功夫,也學著他的樣子,哼唱著他教我的唱的那幾句歌謠,隨著歌謠的韻律,輕移腳步,不一會兒就聽到他在我身後嘆道:“哥哥我果然看得沒錯,果然是做舞姬的好胚子,若是再多些風韻……”
“那怎麼樣才會有你說的那種韻味呢?”
他想了想,輕笑說:“說來也簡單,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你只需想,若看著你翩然起舞的人,是阿青。”
他如此一說,倒是真讓我的臉紅了,心中不由地緊張侷促,臉頰也滾燙起來,胸中輕輕顫動,呼吸也變得有些不穩,似乎誰在我的胸中燃氣了一把火種。
北方有佳人,遺世而獨立。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
佳人難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