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琛垂頭道:“父皇萬壽無疆。”
沈順和瞧了他一眼,掀簾出去了。
沈順和一出去,一直候在一旁的顧時歡忙溜進簾子,正看到沈雲琛抬手擦去留在他臉上、頭上的茶葉,一時眉頭都擰在一起了,氣道:“他瘋了吧!”
沈順和是有毛病吧,順手了什麼東西都往沈雲琛頭上砸,光她知道的就不止一次兩次了。
顧時歡又心疼又生氣,忍不住拿手指戳沈雲琛的胸膛,數落道:“往後你看到父皇往你身上扔東西,你就不能躲開啊,傻子似的硬讓他扔啊……”
說著說著,眼睛便有些紅了,替他拂去剩下的茶葉,撫著他被燙紅的臉,嘟噥道:“他不心疼,我心疼呀……”
沈雲琛原本氣鬱不暢眉頭緊鎖,聽她這麼柔情似水的一句話,頓時展顏,猛地將她一把抱住,輕輕嗅著她頸間清香,卻不說話。
安靜的營帳內,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深深淺淺地交疊。
半晌,顧時歡才道:“父皇剛剛又生你的氣了麼?”
如果可以,她真想當眾對著沈順和罵“老糊塗”,明明什麼都不懂,卻不願相信沈雲琛,不信也就算了,偏偏每次還拿著皇帝與父親的威嚴來壓他。
沒見過這麼噁心的爹。
有他在,連顧一岱都順眼許多了。
“歸根結底,他不信我,怕我擁兵自重。”沈雲琛道,“他既防著西慶,又防著北漠,還……防著我。”
聽著他黯然的語氣,顧時歡心頭像被人揪了一把,她氣呼呼道:“你管他怎麼想呢,以後權當他是空氣!有我就夠了。”
她揚起小臉,拍著自己的胸脯。
沈雲琛的眉眼像被春日笑容的冰雪,緩慢流淌開溫柔的情緒。
“對,有你就夠了。”他低頭吻上佳人,“我一直是這麼想的。”
三日之後,沈順和與項鰲在邊境簽訂了月蘭之盟,雙方承諾十年不戰。
沈雲琛和顧時歡沒有去,只有元毅和元青去了。
元青回來後告訴他們,那邊項黎太子也未出席。
既然盟約已經簽訂,沈雲琛也不再去糾結前事。
這次盟約一出,天下皆驚,史書上也重重記了一筆,都贊是好事一樁。
既如此也好,這十年間哪邊若是想挑起戰事,只怕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了。
只是計劃付諸東流,到底是有些心痛的,如果大挫西慶,收了大陰州,將大眉州與大陰州連成一片鞏固邊防,未嘗不能保月蘭十年太平,而且於大昱而言,好處又豈止這月蘭的區區十年太平。
罷了,誰不渴望太平呢,於百姓而言,早一刻得到太平都是好的。
簽訂了盟約之後,沈順和便要啟程回京了,回京前一夜,他才下了口諭,令沈雲琛、顧時歡與他一道回京。
這對沈雲琛來說,這倒是他意料之中的事,雖然計劃被打亂了,也算是迴歸到了既定的一環,離開京城半年有餘,是該回去了。
而對顧時歡來說,其實有沈雲琛在的地方,去哪兒都行。但是這次回去與計劃中的凱旋而歸相差太遠,她擔心沈雲琛心裡會不開心。
於是當晚便極為主動地去親沈雲琛,嬌嬌悄悄地任他施予,一夜繾綣。
第二天是定在早膳後動身的,而在早膳前,沈雲琛便去了沈順和的營帳議事,等他出來之後,沈順和便又下了旨意,令元青與他們一同歸京,並擢升元青為御前侍衛。
這是沈雲琛的意思。
而這對於元青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樁。
元青自小跟在父親元毅身邊,小小年紀就在邊疆守關,但是長期在父親和沈雲琛的陰影之下,戰績還是有的,但著實不顯個人才幹,這次還被西慶俘獲了,在人生中又添了一筆恥辱,往後繼續留在邊疆,便是元毅死了也繼承不了他的大將軍之位,至多又是個副手,一輩子便到頭了。
而沈順和帶他歸京,擢升他為御前侍衛,看上去名為“擢升”實為貶職,仔細一思量卻又仍是“擢升”了,因為這御前侍衛官職特殊,是貼身護衛沈順和的人,因此須得才幹出眾且深得沈順和信任,才堪當此任。這等於詔告天下,便是元青被俘虜過,仍舊是他重用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