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時歡揉了揉雙眼, 不確定自己面上是否已經恢復正常, 不過她也懶得遮掩, 就這樣往中院走去。
才走到中院, 秋霜便捧著明黃色的帖子從前院匆匆走進來, 見到她忙奔過來, 道:“小姐!太后剛剛來了懿旨, 明日要去太靜寺上香,命女婦陪同前去。”
顧時歡淡淡地“哦”了一聲,停下腳步, 揭開帖子看了一眼。
秋霜道:“宮裡的公公親自來傳的,明日辰……咳咳!”
顧時歡聽到秋霜咳嗽不止,忙握住她的手:“你怎麼了?”
秋霜順了順胸口:“沒事呢小姐, 可能是昨晚著涼了, 咳咳……公公說,明日辰時宮裡會派車輦來接。”
顧時歡斂下眸子:“只有女眷去?”
秋霜沒覺出她的異常, 畢竟顧時歡平日裡眸子也總是水亮的, 臉色常也是紅撲撲的, 她沒將自己小姐與平日稍有不同的樣子放進心裡去, 只笑道:“是的呢, 上香這種事情, 男人們跟去做什麼。”
顧時歡拿著那帖子,對秋霜道:“待會兒張大夫來了,讓他也給你瞧瞧病, 開幾服藥吃吃。明日玉盤陪我去就好, 你留在府裡休息。”
秋霜忙道:“小姐,我沒事!咳咳、咳咳……不過有些咳而已,不耽誤什麼!”
小姐到底更習慣她的伺候,而且陪太后去上香不同在府裡,玉盤一個人恐怕伺候不來。
顧時歡伸出手,往她額頭上探了探,就像秋霜從前給她探溫度一樣。
有些發熱了。
顧時歡收回手,笑得很恬靜溫柔,與往常變了個人似的,說出來的話也似帶了一股深意:“秋霜,快些養好身體吧,若是你也不好了,那我就更難過了。”
秋霜怔怔地看著她,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好了,快去歇著吧,今日不必起來了,我叫齊安去請張大夫先給你瞧病。”顧時歡突然放柔了聲音,“快些好起來吧,我們必須得走了——”
“走?去哪兒?”秋霜一頭霧水,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發熱燒壞了腦子。
顧時歡笑而不言,將秋霜往後院的方向輕輕一推,示意她去休息,自己則執著帖子往她這幾日與沈雲琛同住的屋子去了。
齊安依舊在屋子前面除草,那些長得不好的或者已經枯萎了的草都被除去幹淨,只餘下欣欣向榮的花草樹木,傲然地展示自己。
顧時歡有些怔,突然覺得自己前一刻還像傲然凌立的花,這一刻卻像被無情丟棄的枯萎之草。
齊安似乎不奇怪顧時歡一個人出來,反倒朝她笑道:“夫人沒找著殿下?許是錯開了,殿下已經去前院送太子妃了,馬上就回來。”
“嗯。”顧時歡淡淡地應了一聲,吩咐他去請張大夫給秋霜看病後,轉身回了房間。
她將帖子隨手放在書桌上,心裡已經打定主意了。從方才的場面來看,顧時初怕是早就知道沈雲琛對她的心意了,他們兩人沒準也不是第一次私下授受真情了,只不過這一次,徹底給捅破罷了。而她呢,若不是這次好奇的偷看,也許將一直矇在鼓裡——
她是眼裡容不得沙子的小氣鬼,決不能容忍自己的夫君揹著自己喜歡旁人,何況那“旁人”還是向來與她作對的顧時初。
只要一想到沈雲琛看著她的時候卻在肖想顧時初……
只要一想到顧時初在心裡偷偷笑話她的悲哀……
她的心就在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或者兼而有之。
顧時歡緊緊咬著唇,咬出了一片駭人的白。
她想起了自己的孃親,當初滿心歡喜地嫁給了她的父親,最後受盡了冷落,沒有一點糾纏,只是去求顧一岱給她一份和離書,甚至休書也行。
在這方面,她是隨了她孃親的。糾纏只會讓自己的人生也陷入泥淖,她往後的日子還長,才不想被這兩人攪亂了下半輩子,不如及早抽.身,不過一時之痛而已,過了就好了。
況且,她應當比孃親幸運的。她那個父親,直到孃親死那一刻也不肯放走她,但是沈雲琛大抵不會這麼厚顏無恥的。
她要一份和離書就好,然後帶走她帶來六皇子府的所有東西,再帶上秋霜和雪團……這樣就夠了。
至於揭發報復,她想還是免了罷。一來她便是揭發他們兩個,但是手上一點證據也沒有,恐怕只會被反咬一口,二來她從來也不是個狠心的性子,就這樣遠遠地離開才是最好。
至於明天太靜寺上香……她會去的。
她一直還惦記著當初打碎太后的瓷瓶那樁事,她孃親留在她的玉鐲被弄斷過,因此她格外感同身受,何況太后的瓷瓶卻是徹底碎掉了。她心裡一直覺得過意不去,總想學著做一個瓷瓶出來送與太后,卻一直沒找著機會——以後恐怕也不會有了。
所以,她不想在上香之際擾了太后的安寧,權且以孫媳婦的身份陪同一次,也算補償自己那日的過錯。
她想了那麼久,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