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被預訂了的雅間, 都會在客人來之前先奉上瓜果茶點, 然而她們三人誰也沒心思享用。
雅間內有一個放置在中間的圓桌, 此外窗邊還有一個四方桌, 四方桌的其中一邊正好緊緊貼著窗戶, 便於客人觀賞下面的表演, 其餘三邊則放了帶皮毛坐墊的椅子。
走進屋子裡, 寧成月便率先坐到了四方桌靠窗的一邊。
顧時歡咬了咬唇,主動坐到了寧成月對面。
姜如嫿左右看了兩人一眼,只好坐到對窗的位置, 夾在兩人中間,一如之前她的處境。
往常三人在一處時,顧時歡總是最熱鬧的那一個, 但是今天她沒有急著開口, 從走進來之後便一直沉默著,甚至微微低著頭以免與寧成月的視線對上。
寧成月和姜如嫿也沒有說話。此時雅間裡靜悄悄的, 似乎將方才二樓樓梯口的尷尬氣氛延續了進來。
“你很得意吧?”
一道冷冷的聲音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靜, 是寧成月先開口了。
顧時歡猛地抬頭看向寧成月, 她……她從哪裡覺得自己很得意了?
沒想到她會這樣認為, 顧時歡自嘲地笑了起來:“你覺得我應該得意什麼?”
寧成月看了一眼她, 又看了一眼姜如嫿, 最後依舊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得意你在咱們三人的情誼中佔了上風,將她拉入了你的陣營。更得意你把住了六皇子殿下,又可以安心地做你獨一無二的皇子妃了。我說得對不對?”
顧時歡的手有些抖, 她咬牙剋制住了, 像看陌生人一樣地看著寧成月:“陣營?你將我當成敵人?從何時開始的?”
她真的沒想到,原來在寧成月心裡,她是對立的“陣營”——寧成月竟將她當成了敵人。
她不聰明,但辨別是非的能力還是有的。明明是寧成月不顧她們的情誼在先,想揹著她勾.搭沈雲琛在後,又怎麼能對著全無過錯的她說出這種大義凜然的話來?
顧時歡撫了撫心口,緩解那股悶悶的難受。其實直到這一刻,她也沒將寧成月當成敵人。她想,最多以後情誼不在、見面不識,但她不會想著去對付寧成月,從來沒想過。
她只想這件事畫上句點。
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倒是姜如嫿忍不住了,她猛地站了起來,頭一次露出那麼嚴肅的表情來,也頭一次摒開柔弱,一字一句剛硬見血——
“寧成月,枉我們多年情誼,竟是看錯了你!有些話我本不想說,既然你認為我是歡歡的陣營,那我就站在她這邊,跟你好好掰扯清楚——
“一則,六皇子殿下是歡歡的夫君,作為朋友,我們本該避嫌,這既是禮又是義。你卻揹著歡歡攀附上前,是為不禮不義。
“二則,六皇子殿下若屬意於你,便是歡歡反對,也是有心無力。你之所以失敗,不是歡歡拿住了六皇子殿下,而是殿下對你無意罷了。明理之人就該知難而退,而你卻妄圖糾纏,是為不知羞不明恥。
“三則,我們從小一塊兒一塊長大,你若認為我是因與歡歡感情更深厚而站在她那邊,那你就錯了!我站的是對、是理、是義的一邊!若是你倆轉換立場,我亦是如此!至於歡歡,她才是最無辜的人,你卻這樣揣測於她,是為愚是為惡!”
姜如嫿向來是溫和嘴拙的性子,跟她們鬥嘴時向來鬥不贏,但她著實是個聰明的才女,從她平日裡的閒散文章便能看出來了。
這是她頭一次將寫文章的氣勢用嘴說了出來,這一番說得既清晰又有力,一句句砸在寧成月的耳朵裡,砸得她雙眼漸漸泛起了紅。
姜如嫿一見她似要落淚,氣勢便登時下去了,慢吞吞地坐下來,盯著光滑的桌面不說話了。
寧成月眼睛泛紅,卻在冷笑:“我懂,你們向來看不起我。”
“夠了!”顧時歡也忍不下去了,“寧成月,我們看不起你?若真的看不起你,這些年我們早甩開你了!若看不起你,這些年我們也無須時刻顧念你那點自卑之心了!若真看不起你,我早在知道你勾.搭阿琛的時候,去你府上興師問罪,叫你顏面掃地了!”
顧時歡真覺得很可笑,甚至笑出了眼淚:“我本來以為——我們也能平和地告別過去的情誼。”
“呵呵。”寧成月笑得弔詭,“少給我裝大度善良了……你就是見不得我好!”
她憤憤然地盯著顧時歡:“你嫁了皇子,她將嫁侯爺,只有我一個人灰頭土臉的,正好襯托你們的尊貴。可惜,我爹爹在六皇子殿下的舉薦下升了官,快趕上你了,因此你便慌了,怕我過上更好的生活,怕我超過了你!”
顧時歡氣極了,渾身都顫抖起來了:“原來你一直這樣想?我、我見不得你好?你可還記得,小時候我參加那些官小姐的聚會,你開口要跟著去,我哪一次拒絕過?後來我知道你喜歡參加這樣的聚會,便用不著你開口,每次得了邀約,都特意帶上你,積極地將你介紹給她們!如果不是我,你能認識那麼多京城裡的高門貴女嗎?你摸著良心,這叫見不得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