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合歡已經做一些心理準備,她知道接下來他要陳述的事實她必定極難接受。
但這樣也好。
她常看的話本里頭很多都有寫男女主人公有了誤會,為維繫雙方的感情,無法言明,最終由他人說出,反倒拉遠他們之間的距離。
現在沒有這第三方離間他們也好,這樣也可以心平和地問清楚該瞭解的事。
可初宴總是喜歡在開口前反覆斟酌措辭,也就是這一瞬猶疑的時間,第三者抓到可乘之機,趕在他面前開口道:“小歡兒,不可信他。”
這聲音,先別提這聲音,這靈力場非人非妖……是母親!
“阿孃!”玉合歡一聲驚呼,當即偏頭向發聲處看去。
目光所及之處,竟真是玉罌粟的一縷殘魂。
“小心!殘魂上滿覆妖氣,也許不是玉閣主。”
他的反應。
他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我阿孃的殘魂,就算僅剩一絲魂縷,我都不會識錯。”
聽到“我阿孃”三個字,初宴陡然噤聲,他一雙下眼瞼不由得微微向上斂緊,那一雙唇微啟,但終是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阿孃,小歡兒不孝,囫圇過了這十年,至今才知,我竟尚未弄清究竟是誰害您,小歡兒有許多話想同阿孃說,但在說之前還請阿孃受我三拜。”
玉合歡說完原地跪下,納頭便拜。
初宴站在他身後,雙手微微攥住衣襟,他似乎有過行跪拜禮的打算,這也不奇怪,畢竟玉罌粟現在已是他的嶽
母。
可他低垂眼眸沉思片刻後,最終放開微攥衣襟的手,而是雙手垂於身軀兩側,目光時不時在玉合歡和玉罌粟之間流轉。
僅流轉一刻,他動了動手指,似要抬手,但最終卻沒有抬起來。
玉合歡一心只想好好向母親行跪拜禮,自然不會留心到身後那道凝聚在她後背的目光。
她一手握拳,另一手繃直手掌,手背貼於額前,拳頭置於手心,臨觸及地面時,雙手分開,掌心皆朝下,手掌按在地面,行了個萬分標準的叩首禮。
初宴眼瞼半起,仔細記著她們的對話。
第一跪時,玉合歡說:“玉氏合歡,不負阿孃所望,已繼幻月閣副閣主,玉姓從未忘卻阿孃訓誡,時刻銘記——逢惡必除,逢妖必誅。”
“逢惡必除,逢妖必誅……”
身後的妖喃喃重複了一遍她的話。
這時玉合歡的眼眶已有些熱辣的感覺,她的不忿化成一道靈力流縈繞在他身旁。
初宴走近一步,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以往玉合歡。難過時,他都絕不允許自己在她三步開外的地方。
儘管只能安靜地當個雕塑,儘管他想不到或說不出什麼能有效安慰她的話語,他也只想這樣靜靜陪伴著她,他覺得這樣至少她也就不是一個人吞噬這些悲傷。
一拜完成,該第二拜了。
此時一直安靜站在他身後的海妖卻陡然出掌,襲擊玉罌粟的殘魂。
誰都不能傷害阿孃。
就算是即將同她攜手一世的
伴侶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