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這生靈真的是無尾嗎?
這還是那個在她怎麼努力都完成不了課業時,同她秉燭溫習,並且鼓勵她“此次課業考核你一定能過”的同窗?
這還是那個在她們陷入包圍圈時,對她說“莫再說什麼你先走我斷後,要戰便一起罷”的戰友?
這還是那個在長宮的漫漫長夜裡,和她頭靠著頭,肩蹭著肩膀,還總是喜歡壓在她背上,把她當成靠墊的閨中密友?
“你,不再是天女。”無歡仰天緊闔了一下雙目,在這一個“你”後,她想過跟一句“為何會變成這樣”,但究竟是什麼原因,都已經無法扭轉無尾自甘墮落的局面,那麼這個原因還重要嗎?
“你為何不問她為何變成這樣?”無歡睜眼,她沒想到阿初竟然會在這時候,幫無尾說話,“萬事皆有因果,何不聽她一言?”
“你……”無歡一時語塞,這一個字發出後的停頓,比上一個“你”更久。
眼前的阿初,似乎也變得同以前大不一樣了。
雖極不想承認這一現實,但無歡還是咬緊牙關,問:“你在替她求情?”
“我……”阿初語噎,他的眸光忽而清澈忽而渾濁,這一個“我”拖得冗長,卻始終接不上後續。
“誰許你替他人求情的!”無歡陡然拔高音量。
阿初垂首不語,他的拳捏得很緊,手背上的青筋連成一片,似一朵綻放的青色曇花,他應是不安極了,就連手骨關節都蜷得全無血色。
“昔日種種友愛,今次我在你這兒竟成了他人?無歡,你的眼中依然僅有天女榮耀,何曾有過我們?”
無尾冷嘲數聲還不解氣,補道:“你和我們不是同路人,若不能相安,便只能不死不休。”
無歡想回以冷笑一聲,卻笑不出來,她近乎一字一句道:“我們?你和阿初?”
“無歡,對不起。”阿初抬眸,無歡卻再也瞧不見他瞳中曾有過的海晏河清,哪怕零星一點的痕跡都不見了。
阿初終於抬頭,正視著無歡,他沒有再發聲,雙唇微顫,原地大展雙臂,那條曾經乖乖盤曲在她手掌之下的尾,隨著他猛然前探的手臂,徑直掠來。
巨浪淋頭,無歡雙臂高舉撐起靈氣牆,可她現今力量太弱,這靈氣牆比漏雨的茅草屋頂還不如,浪花淋了她一身。
“啊——阿初!你怎敢如此待我!”她仰面怒嘯。
下一瞬,她再也發不了聲,這些海水並不是普通的水,每一滴入喉皆引得五臟六腑被侵蝕一次,入目更是當即致目標辣目而盲。
“怎敢……無歡,你總是這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阿初強忍住嘆息,故作冷漠道。
阿初終於發聲,此時無歡已被毒浸了視脈,眼皮更是疼得睜不開,她緊閉著雙目,眉頭蹙得更緊,此刻她已不想說什麼。
傷了就是傷了,又何必問為何傷。
“我有苦衷,無歡,對不起。”阿初就不是個冷漠的生靈,不用看也知道,他現在定然是凝視著無歡,雙眸含霧,說著這一句聞似痛心的話。
無歡也相信他所言非虛,但……
“但你的苦衷裡沒有我。”無歡在道出這一句後,猛覺腦殼一痛,這句話似夢魘一樣,反覆迴盪在她腦海,似乎有人也對她說過同樣的話,可她卻想不起來。
頭又開始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