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歡眼見阿初的身影,在她瞳中越融越深,最後化做一個小光點。
這光點,怎會,又重新清晰的輪廓?
這是……
他拼盡全力也要護住的銀鏈?
無歡攏起雙掌,怕銀鏈就此消散於勁風之中,她甚至調動靈力,只為穩穩接住這個不惜讓阿初放下一切都要護住的東西。
時不我待,無歡無暇細看,只將銀鏈收在極近心口的衣襟處。
情牽過她這一世悲歡,她深深喜歡著的人啊,而現在她卻不得不與他訣別,訣別之際,她甚至不能道一聲“我願等你”,甚至就連向他伸出,本欲挽留他的手,都必須收回。
袖手旁觀,這還不夠。
無歡心下一橫,向下探出的手,驟然翻掌,靈力如絲線,追隨向那正墜入深淵的帛,這隻曾被她牽著,本望其高飛的名喚“阿初”的紙鳶,一定會再騰飛起來。
但在騰飛之前,他必須先墜入谷底,這樣當他再振翅時,他才能扶搖直上,無畏與蒼穹並肩。
“阿初,我不奢求獲得你的諒解,僅求你不負期待,你一定要重生。”
阿初受了她這一掌,下墜速度大幅增快,無歡翻過手掌,掌心豎直,她的手指尖還留有方才抓傷阿初後肩時沾染的血跡,那血滴子自她指前腹蜿蜒至掌心,還未來得及覆過掌心裡的下一道紋路,她瞳中的帛就已徹底消逝不見。
“我願——等你!”無歡輕語一聲,覆有阿初鮮血的手指抵在前額正中心,她的指尖橫截面同前額相接處,驟然亮起一團強光,那光芒愈演愈強,無歡的眉心亦愈蹙愈緊。
她抵在前額的指尖開始顫動,抖幅愈來愈烈,甚至都震散了她的聲音。
“阿初。”無歡清晰地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儘管她明瞭他聽不見她的呼喚,可她還是一個音一個音全都踩在點上,重複了方才的那一句諾言,“我願等你。”
封印處驟然爆發出混沌之力,其力似颶風,席捲飛沙走石;又似明鑑,輝映塵世永珍;更似迷陣,深鎖愛恨糾葛。
深淵之下,九幽界終於被開拓出來。
一切,終於可以結束了。
再見了,無歡深深愛著的阿初。
再見了,天帝。
無歡高舉起血痕未乾的手,舉過頭頂,再舉過頭頂的金冠,在這一刻她只覺自己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凱旋將軍,她手中無劍卻可破青蒼——她,自由了。
“無歡,愛不得,則吾命不絕,遙祝你永壽不絕。待到桑田滄海後,我仍願等你。”
阿初的聲音溫柔響起,無歡旋身一週,卻未尋得發聲處。
再細細聆聽,驚覺此聲,竟起於她心中,伴隨著數股霸道至極的力量,霎時充盈她的整顆心。
這是……轉生之力?
不可能!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你奪我族之力,企圖換你同他永壽不絕,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在我族覆滅之前,得見天帝這般痛心疾首之頹然模樣,不枉此生,快哉快哉!”
深淵之下,楮族狂笑不止。
“奸佞惡族!速入九幽界!”
無歡最後一次以天帝口吻發令,在楮族不絕於耳的狂笑聲中,九幽界終於生成,楮族自此被埋入深淵之下。
入深淵之前,楮族還不忘造勢嘶吼,無歡僅付之一聲蔑笑,並非是她容納了阿初之力而有恃無恐,而是她從不信,仇恨的力量能毀去人的一生。
“我族復仇之日,必令汝等魂斷情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