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軀一顫後,阿玉驚覺脊骨一陣寒涼,似冰綢繞身,她微抬起手肘,正欲反手擒拿身後之人時,身後那人輕輕喚了她一句:“小歡兒,是我。”
“你是……你是……紫……”
篆刻於心上的名字,就在呼之欲出時,忽如其來的頭痛打斷阿玉的回應。
“阿玉聽我說,我們現所處的是真心之試幻境,你速隨我返回現世。”
這聲音清冽沉靜,似可穿透一切,但又不被一切穿透。
阿玉迅即回身,攥住他的手腕,同他短目相接,觀察敵情是阿玉克敵制勝的必要手段,他盯著眼前這人,凝視了,凝望過足足半炷香。
“你是何人?為何突襲於我?”阿玉這一聲問詢聲量略大,頗有斷喝之感,自從她眸中迸發而出的利芒,似瞄準目標的弩箭,穿透迷霧,直擊靶心。
他眸光定然。
阿玉不解,眼前之人明明未曾出現在她現有的記憶中,但卻因為他的出現,阿玉腦海中流逝向未知遠方的記憶洪水,似被一道閘門驟然攔截。
見他不答,阿玉又重複問了一遍,可他也僅是慘然一笑:“晚矣。”
“你究竟是誰?不肯坦誠相告,那便同我一戰。”
阿玉甩開他的手腕,小退一步,擺開架勢,目光如火如炬,身上那一襲鵝黃色的荷葉邊衣裙,毫無徵兆地逐漸漫散出鎏金華光,頃刻之間戰袍附身。
揚起單側唇角,阿玉的目光變得更凌厲了些,阿玉對紫硯的看法轉變,僅在一瞬間,就在同他四目相接的一刻,阿玉感受到的不僅是從他瞳中漫出的憐惜與哀愁,與此同時,她更是感知到周遭驟然升騰起一股足以改變景物靈場的神識之力。
“我在此所見一切皆非真實發生之事,但皆亦幻亦真。還有,你換我小歡兒時,我竟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我之前從未在俶雩山見過你,為何我在喚你時,有呼之欲出之感?還有最最重要的一點,此地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為何你卻說此處並非現世?還有……”
“還有,你為何總感到有人在搶奪你的記憶?”
被一個熟悉又陌生的人道出心聲,阿玉心中剛剛撤下的流火又上了膛。
阿玉自己都不曉得,為何會對他有如此大疑心,許是因為他太像記憶中的某個人,一個對她溫柔以待,以守護者的姿態陪伴在她身旁,心裡打的卻是攻山略地,與她為敵的算盤。
沒錯,太像了從行為舉止,甚至是從眼中無心流露出來的憐惜微波,都像極了記憶中的那個他。
尤其是他現在這副,眸中利芒竭力想要穿透那一片遮蔽住他眼中山河清明的氤氳,憑他拼盡全力,卻都阻止不了那一片淨明之境,崩塌後粉碎。
“你是不願,還是不敢同我一戰?”阿玉維持住擺好的架勢,先前對他生髮的那一點點惻隱之心,此刻也已磨滅殆盡,阿玉再度微撇唇角,“同我鬥戰之人,不管輸贏,就算力竭身死,我阿玉與皆敬之有膽有量,定替其料妥後續。但對於為戰之人,我連一個快死都不會給,對方越是畏死,我越是要讓他嚐盡死亡的恐懼。這,就是我的應戰之道。”
“我現在終於知曉,當年天族遴選戰神,為何要令我對你傾囊相授了。可是我的小歡兒,你有否想過,真正得力的進攻並非因戰而戰,不戰而降人之臣,方是大道。”
不戰而降人之臣。
這一句話甚是耳熟,阿玉連忙晃了晃頭,在心中默唸數遍:“定是對手在施行惑心之術,不可亂,不可亂。”
“要戰便戰,我只守我的道。”
一滴兩滴,似風煙落沙般的雨,飄零在阿玉的額上,猛一抬頭,又望不見這雨歸於何處,再移轉目光,不遠處幾棵略顯乾澀之象的椰子樹,在接受雨水洗禮時,竟愈發枯竭。
心境化雨?
阿玉生平最厭棄這類妖妖嬈嬈的惑心之術。
尤其是在對方向她施展惑心之術後,還以一副望之情切的神情,還做出一副勢與她同喜同悲的……總之就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