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宴確是從未往這般自私的方向想過,他所擔憂的,僅是無法與她走到結局而已。
這一點她自是清楚的,但望之他現在這般躊躇,她不忍他總覺得他自己是一個被命運詛咒之人,她想給他,她想告訴他,他也可以擁有常人所能擁有的幸福。
她要讓他堅信,與心愛之人相守,於他,並非是妄念。
此番,正是一個順水推舟,逼他邁出那一步的好機會。
“原來若此,原來你終是將你的太平盛世,置於我這一人之前。”
她覺此言還不夠戮心,又補充道:“山河終在一人前,與你相處悅然,我都快忘了,你不僅是我的命定之人,更是海國的世子,未來的海皇。”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被誤解心意,激動起來,伸手去抓他的手。
“像我這樣有今生沒來世,隨時都有可能被取代,消失於世間的人,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擁有如此美好的你。”
玉合歡苦笑一記:“若按你這般,那我也該想,我功於心計,滿腹謀算,是否配得起如此單純善良的你?我涼薄世情,未付全心,是否配得起你的一心一意相待?”
他收攏手掌,將她的雙手都緊握住。
他想說不是的,但這三字出於他的本心,可他又如何能說得出口?
一旦說出他與她的命運並徹底是聯絡在一起了,無論如何都分割不開。
她,至此也要與他徹底榮辱與共,隨他披荊斬棘,亦會隨他顛沛流離。
這當真是他所求?
他從前從來沒有深思過這樣的問題,並非是他不願往這深裡想,而是他一往這一方面深一度,那思緒便會立刻將他反彈出去。
他對待感情一向是三思而後行,怎會沒有將這方方面面皆考量周到。
“我知道,這些你定是深思熟慮過的,只是你缺少一份直面自己困頓的勇氣,不如,我們便讓天意定命緣,便以這一方空缺為賭注,先尋到的那一人,便要完全遵循自己的本心。”
他們兩廂視兩相言,全然將矗立在一旁的玉合歡形體的幻靈無視。
她一句“你倆當我不存在的嗎”生生咽回肚裡,身為一名已活過萬年的神靈,她不該與僅活了半生的小輩斤斤計較。
但此刻她的憤懣是真的。
這兩個小輩,該讓他們自己決定命運的時候,他們總是躊躇不前,但大道在前,他們卻如此自信自己可以扭轉困局。
這該有不有的自信,真是又可悲又可笑。
“你們可知當如何才能填這空缺?”
不知為何,玉合歡只要一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這高高在上的姿態,便不由得心生厭惡,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份厭惡從何而來。
“你既這般問,想必你是知曉答案的,但你有此一問,想必是不願直接將答案告知於我們。”她直視著那幻靈,“那便免開尊口為好。”
初宴不懂她從何而來的這般盛怒,他輕輕晃了晃她的手腕。
他僅喚出她的名字,她便已知他接下來要說什麼,她搶先道:“你授業我良多,今次我也想同你分享一道心得。對方是否值得尊重,不以其閱歷與活的久長來分辨,而是要從心出發去甄別。”
“然我卻以為,縱使流觴再勇,總不及千年汪洋之志。前輩們既比我們多走這麼多年的路,顯然他們是有自己獨特見地在的,也許有些決斷,僅是我們當下所不能理解而已。”
他此言並不刻意偏頗於誰,但就此時境況而言,他的立場確是偏向於幻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