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合歡依舊繃直手臂,鮫妃令就靜躺在她的掌心。
她遞還鮫妃令時,目光一直釘在與他雙目齊平的位置。
初宴直對上她的目光,他聲音微顫:“你說。”
“首先,我很感激你當年傾力救我,但救命之恩,我向來不以身相許,恩情與愛不能混為一談。”
她十分順遂地將第一條理由道出,一點沒有打愣。
他靜靜地聽著,這一條他也是認同的,因此他的眸光並未給出多大反應。
“其次,兩心相悅,貴在真摯。我在回流鏡中看到,鮫人在靈力孱弱時,是幻化不出鮫人尾的,因此你我初相識的第一刻,你便未與我坦誠以待。接下來你故意破壞我與熙芸締約,只為將其靈力煉化成海蝶,供你殺人。直到我們進入銷金窟,你都一直在演英雄救美的戲碼,那個狗腿子也是你刻意安排在那的,只不過被人掉了包,我說得沒錯吧?”
玉合歡一連串將他的虛偽行徑悉數道出,初宴再度瞠目。
“原來你都知道,那你為何……”
玉合歡打斷他的話:“因為我也在騙你,我也在演戲給你看。其實你也知道,傻丫頭並非是我的本性,我接近你只是為了得到你身上的至尊力量,助我完成我的任務。”
初宴瞳中的薄霧似被瞬間凍結,也封存住了他眼神中的光采,無論是懷揣著希翼的暖芒,還是滿覆殺氣的厲光。
他似一棵被從根部抽盡了生命源的花樹,芳菲已歇,飛花落紅皆已全失了原本的色彩。
“可你先前也已經告訴過我,這不是你的本性,你還為我恢復成了你最真實的樣子,難道不是因為你也對我動心了嗎?”
這似乎是他在失聲後第一次對人說這麼長一串話。
玉合歡並未當即作答,此問無論她如何答都是有破綻的。
兩人相對無言須臾,他喃喃道:“合歡,我知道你有苦衷,我只希望,你的苦衷裡有我。”
我的苦衷裡,當然有你,且只是為了你啊。
她多想告訴他,她要完成自己的任務,極有可能要付出失去生命的代價,她不忍在給了他一世相守的承諾後,卻留他一人獨存於天地。
一生一世,便是鮫人生命的全部。
她希望在她達成任務之前,他莫為她空相守,他們亦不會兩相誤。
他眸中薄霧,終於漫過山巒,凝成晶淚,自他下眼瞼墜落。
“吧嗒。”
鮫人淚墜地的聲音,在她耳畔是那麼清晰,一如十年前那般。
“你們鮫人就這麼喜歡開玩笑嗎?我的苦衷裡只可能有我的家人,怎麼會有一個騙子!”
她在說一句時,餘光微撇一記自己的手臂,將原本最後一句“怎麼會有你”及時更改。
“吧嗒,吧嗒。”
他真的很愛哭,許是情至傷心處,她的一句誅心之言,當即使他珍珠滿地。
她不忍再聽珍珠墜地的聲音,哪怕只有一聲,她也不忍再聽了。
“我不會再騙你,我保證。”
他悅耳的聲音略顯嘶啞,經傳聲器音量擴大後,竟有些聲嘶力竭的感覺。
玉合歡無動於衷,接著冷聲闡述:“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我並非一路人,你竭力裝作殺伐決斷的樣子,只為保護你和你在乎之人,但倘若他們不再需要你的保護,你便又會切換回你原先一心向善的本性。我阿孃說得對,別人留餘地,就是逼自己上絕路。你若強行與我在一起,無非是逼你我共赴絕路。”
初宴徹底陷入絕望。